蓄意臣服(83)
“这样么。”韩其又问,“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读书想要学习吗?现在有了身份,要是这些成绩都是你自己的,你可以上更好的学。”
阮颂有些吃惊看过去。
“想要吗?”他的双眸看不出情绪,循循善诱,“以后去更好的城市,比如帕城?或者远一点的清连?甚至国外?”
阮颂压住微动的情绪,以退为进试探道:“我能读这么久书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奢望别的。”
他极轻嗤笑了一声:“哦,那你的父母呢,你说你不是孤儿,可想去找他们?”
阮颂心漏跳了一拍,她的手收紧,呼吸微微急促。
他说:“如果我答应帮你找他们,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相应的报酬。比如不再去想离开这件事,你会怎么做呢?”
阮颂道:“可是,您说‘信息断得很干净,相关的人都不在了’。”
她避重就轻的回答藏不住抗拒的小心思。
韩其笑了一下:“记性不错。当年时局比现在要混乱,但并不是毫无线索,那些来路的孩子除了被拐的几个,后来尸体被带回去以外,剩下的都是被自己的父母或者亲人发卖的。本想给你留个念想,但现在看来,还是告诉你实话更好。”
担心阮颂不懂,他还难得解释了一下:“按照当年屏山的规矩,进了山的人,论人算不论命算。被拐卖的就算通过外力强行找到,但为了保住那些‘偷羊人’不被报复,也从不留活口回去的。全部都是一把火烧完了送走,再加上随身的信物做辨认。”
这个阮颂知道。
之所以要烧掉,并不是有人说的因为屏山那些人迷信,以为人临死前能将看到的情景印刻在瞳孔里,所以要销毁证据。其实更可能的原因是,那些被拐的孩子在临死前曾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都会成为“偷羊人”的催命符。
阮颂沉默了一下,她手下意识按住了心口,那里系着有她随身的玉坠,此刻玉坠的凉仿佛顺着肌肤一直到了心底,连手指都微微僵硬起来,韩其的话意思很明显,但还是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心里悄悄的说,不,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被自己的父母卖掉……
不,不是这样的!
头猛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阮颂下意识伸手按住了头。
一个迅速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她在屏山被拎着扔下车前看到的一张带着刀疤的脸。
但一切太快了,这个影子转瞬即逝。
她紧紧按住头,试图再想点什么,但脑海如同针扎一样剧烈的痛楚起来。
痛……好痛。
察觉到她难受,低着头双手紧紧抱着自己,韩其迟疑了一下,缓缓侧过身,伸出一只手,放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抱歉。”
但他并不觉得抱歉。
他说:“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了。”
肩上的手滚烫,如同烙铁一样贴着薄薄的衣衫,一个轻轻的颠簸,他的手滑落到她的脖颈上,跳动的脉搏贴着他的手,粗糙和细腻的触感短暂契合。他的手没有停,缓缓上移,触碰到了她的脸颊,但脸颊没有预料之中的眼泪。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就像在哄一只小狗:“好了。”
而这微微的一拍,在阮颂剧痛的头中如同乌云下破开的一道缝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被遗落的关键点。
不对,等等,不对……
不是这样。
如果是到了被父母卖掉的地步,怎么可能还会在她身上留下种色这么好的玉坠?如果是被卖掉,为什么会被灌下那么多药物、受到那么激烈的毒打,以至于对记忆造成那么严重的损伤,最后差点臭在“羊贩子”手里卖不出去。
和她在一起的同伴阿哲就是被自己家人卖的,他开始也想过跑,但也只是捆住了事。
而彼时可能才六七岁的她怎么可能比阿哲还难处理呢。
这个念头一起。
瞬间其他的事情隐隐约约也有了迹象,她恍惚想起,自己原来手腕还有一根手链。。
但这些破碎的画面蒙太奇一般倏忽而逝去。
她再次想起了唯一幸存的同伴阿哲。
她稳定以后,曾经托莲齐悄悄用韩家的地址给阿哲邮过东西,但是杳无音讯。要是阿哲还在的话,也许还能知道更多的细节。
阮颂想明白了这点,心里那抹不甘涌上,她微微后退,脸离开了他的手掌。
这小小的抗拒让韩其眸间一瞬微冷。
他忽然说:“告诉我你上次考虑的结果吧。”
那日黄昏,他曾说过的话再度浮现。
——“我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回去好好想想吧,阮颂。我给你的待遇已经够好了,我不想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去浪费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