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62)

送走叶秦等人后，纪纯来到了医院一层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拿冰凉的水往自己脸上撩了两下。头脑似乎清醒了不少。

搞什么啊？纪纯，你到底在干嘛？

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纪纯只能在心底茫然自问。

要？不要？

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办法做出个合理的选择呢？

中考，高考，大学，职业……这些通通都不是纪纯自己拿的主意，家里说要考上市一中、省重点、985、医生，自己就听话的按部就班的考了，好在自己学习天赋不错，居然也都一路如愿且顺畅的达成了父母的目标。

没错，是父母的，不是她的。因为一心埋头于学习，就连自己的性取向，都是在自己上了大学之后才意识到的。

可是就算当时意识到了她也搞不懂自己跟别人不同的这点到底是对是错。

所以她也不敢对别人提起，况且因为醉心于学习，她也根本没有交过朋友，也就没人能倾诉。

直到在图书馆和医学方面相关的书籍知识上都完全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才开始通过网络慢慢了解并进入了拉圈。

而后是懵懵懂懂的混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了出去。

甚至她早就忘了那个最早睡了自己的女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是美还是丑了。

毕竟也是在喝多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做的，根本毫无美感可言。

所以她后来对于做这件事和做的人就都不太在意了。她脑子非常够用，并且又是学医的，人体构造，多巴胺、费洛蒙的分泌机制，她都一清二楚，所以没用几次，她在如何让对方舒服满意的这件事上就已经显得十分的轻车熟路了。

只是手段熟了之后，她却开始迷茫了。感觉自己连做这件事都仿佛是在走官方程序一样了。

自己的生活仿佛像是一滩死水一样，无论她再做什么，如何过分，好像都激不起自己情绪的一丝波澜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毕竟是学医的，这一点点的敏锐直觉还是有的，她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可能病了。

于是她开始放弃了无效的欢爱，事实上别人的云雨也始终淋不进她的世界。

对于别人来说是温存，对她来说更像是在做任务。于是她开始转而在「彻夜」找人拼酒，如果对方不麻烦，那就聊聊天，抱怨抱怨工作和生活，她能感觉到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冷漠的毛病和轻生的念头有变好也有变少一些，毕竟她也知道心理上的问题还是只能靠交流沟通来疏解。

在拼酒的人中，她最喜欢的也就当属叶秦了。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就看出了个大概。

叶秦这人很直率，对于自己的想法从来不加掩饰，大多数时候的情绪都完全写在脸上。

眼神很清澈，跟来「彻夜」的大部分眼底带着欲望和各种心机想法的人不同，你望进她的眼底，就能看到她当下的想法和打算。

像叶秦这样的人，不会跟你绕着弯子说话，也懒得搭理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

她是想法单纯，不是没有心机，而是懒得用而已。而且她的直觉也很敏锐，很会分辨酒吧里这些女人，哪些可以开开玩笑，哪些需要敬而远之。

但就是这样的叶秦为何却如此的信任自己？

甚至在自己做出那些故意想惹怒她女朋友的举动时，都没有对自己发火。为什么？

纪纯支在洗手台上的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忽然想问问叶秦。

别人越是高尚越是能凸显出自己的卑劣来。

这种心情，真的糟糕透了。看来今天余下的时间又要在「彻夜」里度过了。

……

眼看着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外人无法插手的地步，方盈也就只能联系苏婧的爸妈来处理接下来的事了，毕竟以现在苏婧的状态来说，她已经没法做出合理的决定了，外人又没资格替她下什么决定。

打电话给苏父苏母的事，当然是已经经过了苏婧允许的，她爸妈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开车过来把她接走了。

走之前理所当然的从程默那里要来了他父母的电话。至于之后两家怎么处理这件事，那就是方盈和叶秦没法继续参与的了。

两个人从医院开车回家，路上方盈一直没说话，只是眼神忧郁表情悲伤的望向窗外。

叶秦当然是清楚的，苏婧的问题不管怎么解决，方盈和苏婧都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难以见面，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况且方盈见不到苏婧，当然也会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可是如今这件事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身为外人的她也只能选择退避三舍罢了。

“你没事吧？”叶秦一边开着车，一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方盈的手，担心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