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纸片人治愈日记(47)
她刚才说,我们回家。
妄念重新破土萌芽,比上次更为来势汹汹,几乎有在一瞬间内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眼前一片黑暗,触觉与思维更加清晰明显。在这种时候,即便那张总是灿烂明媚的脸庞上出现犹豫迟疑的神色,他也不会知道。
这个认知带来些许勇气,岑寒的喉结轻轻一滚,嗓音有些干涩,抱着一丝丝期盼与试探,低声开口。
“我也想为你准备一个礼物。”
少年还是朝身侧的方向偏过脸,没有焦距的瞳仁无措地睁着,墨黑眼睫忐忑轻颤:“你愿不愿意……”
如果你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房间,有一个可以停驻歇息的小港,你会不会愿意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岑寒!”
一道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岑寒话音顿住。
教导帝国现代史的老师站上讲台,甚至没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低头在光脑上找出教材,随口道:“对着墙嘀嘀咕咕什么?出去。”
还未开始正式上课,教室中尚未彻底安静下来,岑寒又压低了声音,那老师顶多只能看见他的嘴型。
但只有他一人的名字被点出,还毫不留情地让他离开教室。
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岑寒的方向望来。
这同样的一幕已经上演过无数次,观众们从来不腻味,岑寒也从没有在意过。
除了这一次。
他的下颌线肉眼可见地绷紧,像是紧紧咬住了牙关,瞳仁深处仿佛都染上了一层阴郁的深黑。
身边的小幽灵显然也不开心了,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来,被推开的椅子在地板上划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声响。
那道声音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刺耳,却像是浇上烈火的一小缕清流。少年紧绷的肢体慢慢放松下来,再度恢复了往常的沉默,安静地滚动轮椅,出了教室。
今日走廊的寒风没有从前那般刺骨,小幽灵担心地追了出来,似乎在他的膝边蹲下了,安慰般地拍拍他的手,机械电子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崽崽,这个老师怎么回事!好生气,他平时对你的态度是不是也很坏啊?】
【怒,我决定把他记在我的死亡笔记上!】
顿了顿,又有些懊恼。
【我都没想过,原来你和我在外面说话还会出现这种事……】
少年的双手交叠,指腹无意识地抚过另外一只手上皲裂的皮肤。
……她对我这么好,他想。
妄念第二次被打断,他终于冷静下来,理智与情感剥离,灵魂像是浮出了身体,冷漠地审视这个叫做岑寒的人。
他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法回报,还瞒着她那么多事,甚至不敢让她知道最真实的自己。
又有什么资格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少年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走廊上空无一人,教室的门窗紧闭,他坐在轮椅上,突兀地开口。
“……我是岑霄远的儿子。”
耳边没什么动静。
“岑霄远。”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打碎什么美梦。
“生于军事世家,父亲母亲皆为军人,年纪轻轻就是帝国的指挥官,深受皇帝信赖。”
“……三年前的冬季,他停泊在帝都外非军区的飞船突然向帝都星开火,随之自毁。军方在他的住所内发现了有关叛变的蛛丝马迹,上面有岑霄远本人的指纹。”
“这场突然袭击导致帝都星遭受辐射,新月的零辐射星球再次少了一颗。帝国中央科研所曾发表文章,称岑霄远毁灭了帝国的心脏——”
手背上的触感突然消失,岑寒强作平静的陈述一滞,手指神经质地蜷了蜷,难以言喻的恐慌在那一瞬间占领了他的心脏。
所有理智的分析与冷漠至极的自我解剖都化为一吹即散的灰烬,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下意识地地动了动唇,沙哑开口道:“我——”
下一秒,他的全部动作倏然停滞,像是被抽去发条的玩偶,僵硬地坐在那里。
千愿直起身,凶巴巴地捏住小人的包子脸,将脸颊往两边扯。
团子小人脸上刚才如玻璃般易碎的脆弱与不安都变形得看不出来了,千愿还没解气,再次恼火地看了眼日记本。
崽崽刚提起“岑霄远”这个名字,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机智地翻开作弊器……咳,日记本。看到日记上跳出【岑寒发表重要讲话。】这一段记录时,她还懵了一下,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接下来的记录就瞬间变了个画风。
【岑寒忐忑不安。】
【岑寒害怕玩家不要他了。】
【岑寒有些绝望。】
【岑寒感到后悔。】
【岑寒认为玩家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