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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934)

时雍拨开她的手,“你别护着它。大黑,过来!”

大黑夹着尾巴,浑身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她挪过来,速度极慢,两只耳朵往下耷拉着,小眼神不停地瞄她,眼皮不停眨动,一副心虚委屈的模样。

“阿时……”

“你别管。”

乌婵一看劝不住,只得收了手。

“黑子,你自求多福吧。”

时雍纸筒往凳子上一拍,“过来。”

大黑匍匐着往前扫了一步。

时雍道:“再过来一点。”

大黑仍然匍匐在地上,身子缓慢往前,终于趴到了时雍的脚下,慢慢伸出舌头去温柔地舔她的脚,眼神却始终看着她,仿佛在向她求饶。

时雍哭笑不得,虎着脸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不许势强凌弱,无故咬人,二不许伤害别人家养的牲畜?我们从京师出来不是吃饱的吗?你就那么饿吗?”

大黑仰头看她,眼神委屈,嘴里呜了两声。

时雍道:“你看现在好了吧?你娘我修二十桩功德,都抵不过你杀的一只兔子和鸡……不听话的狗东西,下次再这样,我就揍你!”

她扬起纸筒,作势要打下去,大黑就地翻身,把肚皮晾出来给她,四脚朝天,脑袋仍然望着她,仿佛在说“娘你想打就打吧”。

时雍看他这委屈的模样,下不去手了。

乌婵趁机拉住她,“好了好了,你看大黑都知道错了,不至于,不就是伤了一只鸡一只兔的事吗?回头我们再去找那主人道个歉,不就完了吗?”

“你别被它骗了,它装的。这也不是一只鸡和一只兔的事情,我是不愿意被人找事。”

个中利害关系,时雍不便说得太清楚,暗叹一口气,放下纸筒看着仍然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弹的大黑。

“起来吧,下不为例。”

大黑飞快地翻身,站起来,朝她摇尾。

时雍哼一声,“你在哪里叼的?带我去。”

大黑又摇下尾巴,往门口走。时雍跟上去,又问:“鸡被你偷哪去了?都吃完了吗?”

大黑摇着尾巴把她带到尼姑庵外,时雍看到野草里的一堆鸡毛。

确认是大黑作恶无疑,她把大黑训了一顿,带着乌婵去找那个聋哑婆婆。

听掌管灶房的师太介绍,这个聋哑婆婆不是出家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不会说也不会听,前任掌门师太看她可怜,便将灶房边的柴房腾出来,让她住。

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聋哑婆婆没有家人,也没有没人来探望过她,前些年她会天不亮帮庵里担水背柴火,近些年担不动水了,师太便不让她再做事,可是婆婆闲不住,昨年去山脚的小镇买了兔子和鸡,在灶房外的空地上用竹子编了个圈,养了起来。

山中庵堂极为清冷,有几只小动物养着,人也会活络一些,兔子长得讨喜,鸡可以打鸣,庵中人都很喜欢。

时雍找到聋哑婆婆的时候,她正佝偻着背,用弯刀在木板上切稻草,然后同黄泥一同搅拌,用来夯实被大黑咬坏的篱笆。

看她头发花白,驼背佝腰,一把岁数了,时雍十分不忍心,又瞪大黑一眼,这才上前。

“婆婆,我来帮你吧。”

老婆婆不为所动,时雍知道她是聋哑人,也不指望她能听见回应自己,直接撸了袖管,蹲身下来,拿起泥铲搅拌。

“婆婆,我教训它了,以后它都不敢了。”

她自说自话,老婆婆的头却是抬了起来,望向她的脸,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一边吐着舌头的大黑狗,摇了摇头。

时雍不明白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失望,不喜,还是说拒绝?

看着老婆婆满是沟壑皱纹的脸,时雍内疚之极,从怀里掏出钱袋,也不数有多少银子,全塞到老婆婆的手里。

“这个是赔给您的,你看能不能托人再买些小动物养起来……”

老婆婆怔了下,看着手上的钱袋,再看看时雍,然后将钱袋塞回到时雍的手上,夺过那把泥铲,继续她刚才的动作,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时雍一样。

“真是个怪人。”

乌婵和时雍回到厢房,想到刚才的事情,觉得不可思议。

“银子都不要的人,最是难搞。不过,阿拾你也不要多想了,老婆婆看着不像坏人,她不要银子应当是不愿意跟大黑计较了。”

时雍坐在凳子上出神。

大黑趴在她的脚边,一动不动,规矩得很。

“这事儿是我们理亏。”时雍想了想,严肃地说道:“不论婆婆要不要,咱们也得帮人处置妥当,反正你闲着无事,回头你下山,镇上买些兔子和鸡仔回来,还给那婆婆吧?”

需要祈福的人是明光郡主,乌婵本就是陪她来的,离开庵堂并不算违背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