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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821)

他顿了顿,突然叹气一声,“先皇后曾有言,医术应由世人同享,不当藏私。能惠泽世人的医术,才是好医术。师父还是狭隘之人啦。”

时雍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绝非平常人,怪不能得先帝宠爱,尊宠一生。

只可惜,师父嘴里常常提及的这对帝后夫妇都归了尘土。

时雍有些唏嘘,扶孙正业坐下,倒了温水让他润润喉。

“师父仁心仁术,医德流芳,徒弟往后若得机会,定会将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让师父的医术渊源流长,泽被万世。”

孙正业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不经意落在光启帝的脸上。

皇帝很安静,安静得像一个木头人。

李明昌正在为他按捏小腿,一脸郁色,瞧着这画面,时雍沉默不语,孙正业却是重重一叹。

“无论如何,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撑到陛下醒来,方能踏实去见先帝和懿初皇后啊!否则到了地下,老儿当如何交代?”

李明昌被他说得悲呛,吸了吸鼻子,呜咽起来。

“陛下,您都睡了这么久了,快些醒来吧。”

时雍走过去,摸了摸光启帝的脉象,沉默片刻,又不解地回头问孙正业。

“陛下脉象虚浮,却非短命之象,为何就是迟迟不醒呢?”

孙正业摇头,叹气不止,“为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近日我查阅典籍,也没有找到更好的法子,眼下只能如此,尽人事,听天命了。想来陛下真龙之身,有神佛护体,定会苏醒的。”

听到这里,时雍突然想起一事。

“常听师父说懿初皇后医术无双,那先皇后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儿,岂非也是好本事?”

孙正业闻言怔了怔,遂又摇头。

“懿初皇后没有徒弟。”

“那是可惜了。”时雍要说的本不是这个事,随口敷衍一句,瞅着病榻上的光启帝,对孙正业道:“上次在天寿山井庐,徒儿听长公主说起一桩旧事,便有了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正业蹙眉,看了看李明昌,“凡是医治陛下之事,都是要事,自然当讲。”

时雍抿了抿唇,用怀疑的态度道:

“长公主殿下有言,通宁公主陈岚,也就是老广武侯陈景的独生女儿,她是跟在懿初皇后身边长大的,通宁公主有天分,会医理,常得懿初皇后夸赞。既然如此,那陛下都已经病得这样严重了,为何不请这位通宁公主出面?即使不成,也总归是个法子吧?”

既然陈岚是懿初皇后养大的孩子,出来为赵炔把个脉,出谋划策也是本分,怎会这么久了,避世不出,眼睁睁看着赵炔伤重不起?

不符合常理呀!

时雍自忖这想法和逻辑没有问题,哪料他说完,孙正业和李明昌双双变脸,神态动作都明显变了形,一看便知有隐情。

时雍看看李明昌,又问孙正业。

“师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孙正业重重叹气,将拐杖拖到身前,双手撑住,无奈地道:

“通宁公主自父母双亡后,便被懿初皇后养在身边,破格封了公主,确实深得懿初皇后喜爱。为师方才说懿初皇后没有徒弟,这话其实不完全恰当。通宁公主便是懿初皇后的半个徒弟了。她三岁入宫,五岁学医,熟知医理,少有所成,尤善针灸,只可惜年纪轻轻便……”

孙正业眼皮耷拉着思考片刻,望向时雍,摇了摇头。

时雍见状,怔忡一下,“去世了?我怎得没有听人说过?”

孙正业愣了愣神,知她误解,又是叹气。

“活着。却与死无异。”

孙正业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言,但时雍是个聪明人,已经从中了解到了大概。陈岚不是不愿意治,是没有法子来治。她能察觉到孙正业的犹豫,知道这可能又涉及到皇室秘闻一类,他不方便说。

于是,时雍也就不问了。

“那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上次长公主赠予我几本通宁公主用过的医书,我还没有吃透。回去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寻到法子。”

孙正业老怀安慰地看着她。

“如此甚好。”

王氏今日约了刘家人过地契和房契。昨夜她便叮嘱了时雍和宋长贵,让他们今儿早些回去,陪她一起去里长家。

王氏是个谨慎的人,但她不识字,怕在签订契约的时候吃亏,定要让时雍和宋长贵相陪。因此,时雍在良医堂待了一个多时辰,便告辞往家里去。

她比宋长贵早到一刻,同王氏一起清点了两遍银两,全部放在一个四角包着铁边的木匣子里,王氏不放心,照常将匣子上了锁,又用一块边角花布包了起来,拥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心肝宝贝似的,极是不舍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