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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753)

白马扶舟愣了半晌,看着她满头满脸的残雪和一双俏眼里不带掩饰的杀气,哼笑一声,走过去将她扶起来,端详片刻,缓缓拭去她脸上的雪沫,轻叹一声。

“你便如此恨我?”

这人看着清瘦温雅,其实极为有力,时雍挣扎一下,没有挣脱他的手臂,突然停下来,嘲弄地道:“一个恨字?怎配得上你的所作所为?”

两人挨得极近,白马扶舟几乎能听到她的呼吸,一低头便能看见她愤怒的面孔和修长洁白的颈项……

不自由主地,他缓缓便将虎口卡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束,将她下巴往上抬,然后看着她因为气紧瞪大了俏丽的杏眼,心里那口气总算缓了下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

“你很爱为人出头。”

时雍脖子在他的掌心里牢牢控制着,说不出话,一双手也被反剪,身子只能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摇摇晃晃,然后为了获得那仅有的呼吸,不得不心力贴着他抬高头,才不至于倒下。

这是侮辱。

她双眼圆瞪着他。

白马扶舟又笑,“爱管闲事不是好事,姑姑。你看看你这性子,为你招来多少麻烦?”

时雍斜过眼去,眼里看不到一丝死亡的恐惧,一个字没有说,眼神却仿佛说尽了对他的嘲弄和讥诮。

“是不是每一个爱护你的人,你都会为人家拼命?赵胤如此,周明生也如此?”

白马扶舟只管问,而时雍答不了,他似乎也不想听答案。

四周一片寂静,时雍有些耳鸣。

她额头浮起冷汗,眼里仍有讽刺,直盯盯地看着白马扶舟,仿佛在笑他一无所有,没有朋友,没有值得托付性命的人。

“你看你,多傻!救不了别人,又害了自己。”白马扶舟又用另一只手缓缓擦拭她的脸,将她头上的汗水拭干,等她恢复洁白干净的模样,他才满意地笑着。

“我确实不舍得你死。像你这么有趣的人,我见的不多。荒谬吗?你如此恨我,几次三番要我的命,我却不舍得你死,单单只因你是个有趣的人。”

说罢,他自嘲般沉下眼皮,眼梢带出一丝笑。

“你说我这个人是多么无趣?”

无趣才会渴望有趣,日子灰白得不见色彩才会在看到灵动的她时产生一丝向往吧?

白马扶舟看着她的挣扎,轻喝一声,“你说我掐死你,埋雪里,赵胤能找到吗?”

时雍觉得他说这话时,表情极是怪异,而他掐在脖子上那只手越来越紧,紧得她呼吸都困难,更别说有力气思考了。

她眼里的血丝越来越重,除了厉色地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眼前是满天的白,脑子里一片缺氧的空白……

她听到周明生和吕雪凝的喊叫,却不知道他们喊的什么,在这一刻,她几乎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濒临死亡般的惧意。她并不想死,更不是有意去挑战白马扶舟的底线……而是无奈地发现前世今生,她不论怎么改,还是那个时雍。

如白马扶舟说的那样,好打不平,见不得肮脏污秽的事情,会为值得的人、为公理正义去拼命。

莫道女子无胆气,临渊拔剑斩寇敌!

只可惜,这个世道男子为尊,她这般女子总归是错付了,也来错了……

时雍意识陷入混沌,许久脑子里都是白茫茫一片,不知是落雪还是那个让她生命轮回的时空。

罢了!

时雍是在一道狗吠声里清醒过来的。

大黑从山坡上俯冲下来,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咆哮,矫健强壮的身躯借着往下的惯性一跃而起,扑向白马扶舟。

劲爪利齿,勇猛异常。

大黑忠诚的信仰让它毫不犹豫地扑向敌人,不顾自身安危,也看不到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敌人,它咬住白马扶舟的手臂,蹦跳起来,整个身子吊在他的身上,不论白马扶舟如何打它,就是不肯松嘴,那愤怒凶狠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一条狗,而是一匹狼……

白马扶舟知道这是时雍的狗,知道它就是黑煞。

他也知道时雍死后,这条狗无缘无故地跟了宋阿拾,可是这一刻,他在大黑身上看到的是它当初维护时雍的样子。这性子随了它的主子,除了拼命,还是拼命………

傻孩子!

白马扶舟冷笑着,看一眼满是鲜血的胳膊,手松开了时雍的脖子,大黑却仍是瞪着他,一双眼杀气腾腾,嘴里低呜咆哮,如同兽类。

时雍恢复一丝清明,转过头,“大黑……”

声音未落,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白执、许煜,然后她看到了赵胤。

他们从雪地的另一头狂奔而来——

赵胤骑马冲在最前面,马儿踩在雪地上没有声音,可是他冷肃的面孔却仿似有天崩地裂般的嘶吼。白马扶舟从来没有见过他惊慌的样子,这一刻,他看到了,赵胤从差不多一里开外的雪地朝他飞奔而至,面色冰冷,满带杀气,还没有走近,便一刀劈死了前面那个试图阻止他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