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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617)

娴衣眉头微沉,“婧衣,慎言。”

在无乩馆,没有人不知道宋阿拾是爷的宝贝——除了阿拾自己和婧衣。

丫头小厮甚至府上的厨娘早已不敢呼宋阿拾的名字,个个尊称一声姑娘,便是朱九和谢放几个爷身边的老人,也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

可是婧衣显然不肯承认,也不愿走出自我幻想,她似乎没有明白自己和宋阿拾的差别,仍然把宋阿拾当成得了主子垂青的奴婢。

娴衣出于道义,觉得有必要提醒她。

“婧衣,咱们主子对阿拾,不是寻常情感,你万万不可记恨生仇,不然吃亏的人,是你。”

她平常是个闷葫芦,不爱多话,也难得这么掏心掏肺,可是婧衣显然不愿顾及多年姐妹情分,闻言幽幽怨怨地嘲弄她。

“看来你已经被宋阿拾收买了,枉我把你当成姐妹,什么事都告诉你。”

娴衣沉默。

婧衣看她一眼,突然又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质问:“你若当我是姐妹,你就告诉我,阿拾是怎么得到爷宠爱的?青山镇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宋阿拾,是不是给爷下药了?她肯定用了什么手段,对不对?娴衣,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娴衣被她摇得头晕,无奈地扼住她手腕,将她拖出院子,再重重丢开她的手腕。

“婧衣,别钻牛角尖了,爷不是你我的私有物,爷是主子,他自有喜爱的女子。不是你,不是我,是阿拾。你可以说阿拾幸运,但绝不可违逆爷,去做对阿拾不利的事。”

婧衣身子一僵,冷冷看着她。

“你不帮我?”

“婧衣!”相处那么久,彼此还是有些了解,娴衣看着她眼底的寒光,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们是奴婢,是下人,主子若宠幸我们,是福分,主子不要我们,是命!你能不能收敛点?做好本分。”

婧衣冷嗖嗖地笑,看着天边冷月,看着无边荒凉,“你总叫我收敛。难道我不够收敛吗?我容忍她在府上作威作福,做人上人,我何时针对过她?我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讨好她吗?可是她吃肉,可有想过给我们喝一口汤?”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就是想独占。”

娴衣叹息,拉住她的手。

“别傻了,婧衣。你若是想出府嫁人,爷会同意的。你若不好开口,我替你去说……”

“不!”婧衣突然恼了,双眼通红地盯住娴衣,“谁说我要嫁人?我不嫁人,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我是,你也是!”

“婧衣,你别执迷不悟了。”

“哼!你等着瞧吧,宋阿拾不会如愿的,我偏不信,爷会宠她一辈子。”

婧衣咬牙切齿地说完,拂袖而去。

娴衣双手垂下,看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方才离开。

院落树木的阴影里,谢放安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整个身子与树冠暗影融在一起,没有人看到他。

谢放在外面守着,朱九和时雍在里面伺候赵胤擦身子。身上有伤,沐浴是不能够了,可是这位爷爱干净,身子是要仔仔细细擦的。

平常他从不让人帮忙,今日是时雍怕他乱来,打湿伤口这才硬拉着要帮他的。

朱九很困惑,主子不是个听话的主子,可在阿拾的面前,他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个听话的主子。

时雍不帮他擦身子,只是在旁边指挥,动动嘴巴,受累的主要是朱九。难过的是,帮主子擦身也就罢了,他还得承受来自他们二人的一股无形压力,炙烤一般火热火热的烫,朱九感觉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无乩馆的夜色,安静得出奇。

屋子里的水声终于停下。

朱九出去叫人抬水,时雍将赵樽扶到床上躺好,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坐下来安安静静为他切了脉,松口气。

“大人好生安睡,有伤的人不宜劳累,定要注意休息。”

赵胤平静地躺着床上,双眼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时雍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为他掖了掖被子。

“那大人你休息,我退下了。”

赵胤淡淡地道:“你不是大夫么?”

时雍嗯声,“是呀。”

赵胤道:“本座有疾,大夫要彻夜值守,不得离开。”

唔?时雍看他片刻,终于明白他是在打击报复。这是说他睡觉的时候,她得在旁边守着他,照顾他老人家的病体呢。

残忍!无情!冷血。

时雍打个呵欠,“可是我困。”

赵胤视线平静地看过来,许久,突然抬手拍了拍身侧。

“躺下。”

在这里躺下?时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赵胤之口。看来“近朱者赤”这话一点不假,赵大人在她的熏陶下,终于要褪去守旧迂腐和老古板,踏上康庄大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