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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37)

宋长贵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阿拾。你怎么出来了——”

话刚落下,他看到了紧跟着进来的赵胤等人,忙不迭地拍了拍身上的皂衣,朝赵胤行了个大礼。

“草民宋长贵拜见大人。”

他不认识赵胤是谁,单凭那身锦衣卫的军校服饰来辨认出是个大官。

时雍看一眼,“爹,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赵胤赵大人。”

赵胤?

他亲自来查这个案子了?

宋长贵变了变脸色,跪伏得更加端正。

“草民未曾见过贵人清颜,望大人恕罪。”

赵胤慢慢走近,“宋仵作在此两天一夜了,可有发现?”

两天一夜?时雍看着宋长贵,又看了看赵胤。

宋长贵为了给阿拾申冤,来殓房反复勘验尸体倒是不奇怪,但赵胤竟然对每个人的行踪都了如指掌?这个人比传闻中更为阴沉难测。

“回大人的话,暂时没有别的发现。张捕快一家九口都死于蛇毒,但草民见识浅陋,从未见过这种毒蛇,很是费解。”

宋长贵从怀里掏出一条纸,上面画着那条死在张芸儿床上的毒蛇,旁边还有单独描好的蛇身花纹。

时雍多看了宋长贵一眼。

现下的仵作还得有绘画功底吗?

“大人见多识广,可否帮草民掌个眼?”

宋长贵一直想搞清楚毒蛇的来源,可是能问的人都问遍了,没有半点有用的线索,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了赵胤的身上。

见他说着便要靠近,谢放站前一步,挡在赵胤面前,“给我就行。”

宋长贵断案心切,一时忘了礼数,吓白了脸,赶紧认错低头呈上图纸。

赵胤脸上没什么反应,接过来看了片刻,又递给谢放和杨斐。

几个人来回传递,没有一个人吭声。

“爷,属下不曾见过。”

谢放看着那蛇,脊背莫名发寒,“这东西长得怪恶心的。”

杨斐说:“一条蛇咬死九个人,莫不是什么上古邪兽?”

谢放哼声:“上古邪兽?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

“那你说是什么蛇?”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突然发现殓房安静下来。

一转头,看到时雍正在挨个查看张捕快一家九口的尸身。

尸体已然开始腐烂,宋长贵从包里掏出一个陶罐,递给时雍。

“姜片。”

时雍摇头:“不用。”

殓房里充斥着大量的腐臭气体,闻之作呕,熏得人难受。

时雍不要,谢放和杨斐没有客气,上前找宋长贵拿了陶罐,将姜片含在嘴里。

再吸一口气,感觉舒服了许多。

“爷……”谢放把陶罐递给赵胤。

“不用。”赵胤也拒绝了。

他沉着脸走向时雍,看她套上宋长贵的皮手套,在尸体上翻来看去。

谢放和杨斐再一次对视。

这两个人都不怕尸臭的吗?

殓房死一般寂静,

风雨却比来时更大了,两幅破败的灰白色窗纱被灌入的狂风高高扬起,带出窗外尖利的啸声,灵异一般恐怖。

时雍突然转头,“不对。”

微弱的火光映着她漆黑的眸子,一张苍白的脸满是那肃然正色。

“死者尸斑均已扩至全身,进入浸润腐烂期,尸僵也已然缓解。我认为,死亡时间应在三十个时辰以上。”

三十个时辰以上?

那死亡时间就不是七月十五,而在更早的七月十四。

可是,只有张家人死在十五晚上,她才能自证清白,洗脱嫌疑呀?因为那天晚上她在无乩馆,离开无乩馆后的去处,小丙也可以证明。

她这是傻了么?

赵胤沉下脸,看向低头不语的宋长贵。

“宋仵作,阿拾说得可对?”

宋长贵抬袖子擦了擦额头,一席话说得吭哧吭哧。

“回大人话,凡勘验死亡时辰,盖因死者生前饮食喜怒、致死原因、节气和天气等不同而受影响。草民以为,或许,或许,会有些出入。”

“本座是信你的判断,还是信阿拾呢?”

宋长贵手握成拳,头垂得更低了。

“大人,阿拾初入仵作行,经验不足……”

“宋仵作。”赵胤冷冷打断他,“为人父母者,为子女计,不足为奇。可是你身为衙门仵作,为帮女儿洗脱嫌疑,竟然谎报死亡时间,该当何罪?”

“草民,草民……”宋长贵脸都白了,扑嗵跪了下来,“大人明察,草民绝无此心……”

“大人!”

时雍原本以为宋长贵对阿拾不闻不问,这才一次都没去探狱,心里对他有意见。没想到他在殓房里待了两天,一直在寻找真相,甚至为了阿拾谎报死亡时间。

她虽不像阿拾一样对宋长贵有感情,但见赵胤咄咄逼人,仍是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