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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34)

阴雨绵绵的天气,白日里书房也掌着灯,很是肃静。门口几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侍卫,站得整整齐齐。

谢放匆匆打帘子进去,赵胤一人坐在书案边,正提笔写着什么,面前一摞摞公文摆放有序,几乎堆放了半张桌子。

谢放涮袖,单膝跪地。

“爷,宫里来传信,兀良汗来使今日再次要求面见陛下,求娶怀宁公主,陛下没了主意,急招爷入宫商议——”

一滴墨从笔尖滴到白纸上,蕴染了一团。

“知道了。”赵胤挺直着身子将那行字写完,公文合上,将笔放在笔架上,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却没有要动的迹象。

书房聚冷。

谢放脊背寒了寒,

“去回陛下,就说我稍后过去。”赵胤抚袖,拿起另一份公文,慢声道:“告诉丁一叔,兀良汗来使一百二十八人,每日里的行踪务必具实上报,不可有疏漏。”

“是。爷。”

谢放跟随赵胤有些年了,了解他的性情,哪怕是陛下召见,他不急,谢放也不能替他急。

“还有一事。”赵胤抬头,那突然变沉的眼,让谢放身子禁不住绷紧。

“小丙的事。”赵胤的目光落在一份刚传来的公文上,手指轻轻一抚,眉头分明拧得更紧,“给丙一回两个字。安好。”

谢放想了想,“就两个字?”

赵胤目光注意着手上,回答得漫不经心,“一个字都不能多。”

“是。”谢放缄默片刻,就听到门外婧衣娇脆的声音。

“爷,阿拾带到。”

“让她进来。”赵胤把公文合上,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慢慢饮着,并不抬头看时雍。

时雍看了看书房的布局,慢吞吞在赵胤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人,你找我做什么?”

赵胤手一僵,皱眉看着她。

谢放更是见鬼一般盯着这个不知礼数的女子。

爷没有赐坐,她怎么敢坐?

而且,还坐得这般理所当然,姿态如常?

时雍看看谢放,再看赵胤,又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哦了一声,解释说:“我穿了婧衣姐姐的衣服,宽松了些,是不是有点古怪?”

不是衣服古怪,是人古怪。

谢放快给这姑奶奶跪了。

这几日她是疯了不成?总能出点错,挑战爷的威仪——

他心里为阿拾敲鼓,可赵胤轻轻放下茶盏,却不见动怒。

“好些了吗?”

时雍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

“幸亏有大人的清心露救命,好了许多。”

赵胤垂着眼皮,心安理得地受了她这个恭维,漫不经心地说:“一千两银子。”

“什么?”时雍又打个喷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清心露,一千两。”

抢劫啊?

阿拾在衙门里当差,一年下来年俸不足三两银子,就那么一瓶破酒,他开口就一千两?怪不得人人都说赵胤心狠手辣,这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

“大都督缺钱?”时雍问。

“不缺。”赵胤淡然道:“本座不愿让人占便宜。”

“那我还给你针灸推拿正骨呢?我跟你算银子没有?”

赵胤看着她,“算了。算得清清楚楚。一文不少你的。”

算了?钱呢,阿拾放哪了?

时雍完全想不起来,为免穿帮,只得“老老实实”地哦了声。

“大人,最近我手头不宽裕,拿不出银子来。”

“无妨。”赵胤不看她,说得淡然,“欠着。”

这么好说话?

时雍刚想道谢,一张欠条便摆在了面前。

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要是这债还不上,她便甘愿以身抵债随侍赵胤左右,为他施针治疗——

“大人,上面写的什么?”阿拾是“不识字”的,时雍装得脑袋发痛。

赵胤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水,“本座还能卖了你不成?画押吧。”

“……”

画押就画押,画了也不认。

时雍差不多已经想明白了,从她入狱到被锦衣卫带走这么久的时间,始终不见宋长贵出现,家里还有恶毒后娘奇葩继妹,这身份其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与其跟锦衣卫纠缠不清,不如先想办法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

她一走,这债,赵胤找谁去要?

时雍眯起眼拿着字条,倒过来看了好半天,见赵胤面无表情,半点都不心虚,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懵懂不知地在纸上画了押。

“我相信大人不会骗我。”

赵胤别开脸,看向怔愣的谢放,“给她一杯热茶。”

谢放再次傻掉。

这还是大都督吗?一个小女子随便在他面前入座,不当他的威仪是回事,他没把人丢出去就不错了,还赏一杯热茶?

谢放古怪地看着时雍,将茶放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