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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306)

马横尸体是几近赤裸的,赵胤皱了皱眉,看向她一身的男装,没有拦她,在旁观众人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点了头。

时雍蹲身,低下头查看。

马横的伤口在后背,一刀致命。

时雍让人在伙房里外寻找,没有看到凶器。又让老马去点了一下信房的刀,果然少了一把剔骨刀。

“那把剔骨刀,应该就是凶器。”

“这件肚兜是死后被人换上去的。”

时雍此刻的样子是个清俊的少年郎,在众人眼里绣花枕头不中用的小白脸,看她平静地翻看尸体又指挥老牛做事,一群汉子闷头不吭声,但目光已有异色,心头已有怀疑。

“你怎么知道?”

听到有人问,时雍没有抬头。

“当你在凝视尸体的时候,尸体也在凝视你。”

众人惊悚。

时雍却说得平静,“一、刀伤很符合剔骨刀的形状,如果不是,那剔骨刀哪里去了?二、仔细看肚兜上面沾染的血迹,看分布,看血点浸入的痕迹。若是不信,你可以做个尝试,”

穿在身上被人杀死,和死后再穿上去是不完全不同的。

时雍不多解释,继续在马横和小厨房里观察起来。

马横个子偏瘦,但个头不矮,大抵只比赵胤矮半个头的样子,这样的一个壮汉要被人在杀死后平放到灶台上,作案人肯定会留下大量的痕迹。然而,现场被人处理得很干净,除了尸首和地上的血迹,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证物。

而尸体的脸上惊惧,意外,双眼大睁,除了死不瞑目,也看不出旁的。

“你们看这个?”时雍从灶台留下的血迹里捡起一个铜板。

是一个普通的铜板。

刚才它就压在马横的尸体下面,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是马横身上掉下来的吗?”魏州问。

时雍拿起铜板看了看,问老牛,“马横身上有钱吗?”

“这个…我就不知了。”老牛想了想,摇头道:“这小子吝啬得很,发了饷,都攒着叫人捎回老家,平常兄弟们打个牙祭他都舍不得掏一个铜板……”

“不是他的。”赵胤突然道。

时雍不解地看他。

赵胤声音喑哑,脸色极冷。

“这是洪泰朝时朝廷的制钱。自永禄朝始,军中发饷通用是永禄制钱。”

魏州不解地道:“这个钱在市面上仍有流通,马横为何就不会有?”

时雍道:“因为老牛刚才说了,马横平常发饷都捎回家里去,就算他口袋里尚有余钱,也只会是军中刚发的永禄制钱。”

魏州想了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不解地问:

“这铜板是凶手无心落下的吗?”

赵胤道:“不是。”

时雍赞许地看他一眼,迎上众人不解的目光,代他解释:“凶手杀人后把现场都布置过了,扒掉死者衣物,缚住死者手脚,甚至为他穿上了女子的肚兜,又怎会落下一个铜板?”

魏州惊道:“那他故意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房里突然安静。

这个杀人现场有太多的为什么……

好端端一个爷们儿,为什么死去被人穿上女子使用的肚兜?凶手又刻意留下一个铜板,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静了片刻,时雍突然道:“金钱之俗,女子之弱,束缚之辱。”

众人好奇地看过来,惊讶地看着她。

“何解?”

时雍没有回答,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好像在寻找什么,眉头揪得越来越紧,赵胤眼睛始终盯着时雍,一脸凝重。稍顷,时雍再回头仔细看了看马横的尸体,仿佛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向赵胤。

“营里恐怕不止一个死者。”

一阵紧张的吸气,

四周突然安静,鸦雀无声。

众人意外她的判断。

赵胤也用了很慢的语速问道:

“此言何解?”

时雍慢慢站起身,朝他摊了摊手,赵胤示意谢放去打水给她洗手。时雍松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一眼马横的尸体。

“凶手明显不是针对马横,而是晏军。”

赵胤安静地看着她。

时雍淡淡分析:

“一、给士兵穿肚兜赏铜板:侮辱。”

“二、在伙房杀人:挑衅。”

“三、最深层次的目的:动摇军心。”

赵胤注视着她白皙的小脸,沉吟片刻,“还有吗?”

时雍眉尖儿一蹙,“伙房里没有找到凶器,死者的衣物也不见踪迹。我猜,他可能不会满足杀一个就消停,带走凶器可能就是为了另寻目标……”

顿了顿,她盯住赵胤,目光变冷。

“凶手就在营里。”

众人更是不解,“为何这么说?”

时雍闻言,忽而笑了,转头看着他们道:“如今的抚北军守卫森严,风雨不透。若是陌生人能随便混进来杀人放火,那咱们就别打兀良汗了,赶紧回家种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