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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2)

墙壁的油灯突然轻爆。

“铮”一声,锈春刀发出金属独有的嗡叫,寒芒从赵胤指尖透过,落在时雍发边,削落她几根头发。

“哑巴了?”

“不是。”时雍吸口凉气,看着脖子上的薄薄刀片,低下头,唇角不经意扬起。

“时雍,不是处子。”

地上的影子再近一步,越过了她的脚背。

时雍清楚地看到男人束腰的鸾带,垂悬的牙牌和脚踩的皁皮靴,那呼出的气息仿佛就落在头顶,有点痒。

“验明了?”

“是的。大人。”

锦衣卫要人死的方法太多,捏死一个小小的女差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时雍死在这里,得天之幸重活一次,不想再走老路,装怂装傻也要活着出去。

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细软得仿佛一掐就断,身子紧绷着一动不动,那小模样儿落入魏州眼里,便是一个紧张无助的小可怜,他生出些怜香惜玉的心。

“大都督。”魏州拱手:“若没有别的交代,我先送阿拾出去。”

赵胤表情意味不明,“你在做我的主?”

魏州脊背一寒,低下头。

“卑职不敢。”

“带下去。”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入骨的尖刀。

血腥味弥漫在时雍的鼻端,她看着那具女尸被装在一个破旧的麻布袋里,由两个锦衣郎一头一尾地拎着拖下去,如同一条死狗。

……

从诏狱出来已是晌午,时雍头有点晕,淋着雨走在大街上,一辆马车从背后撞上来竟浑然未觉。

“找死啊你。”

车夫怒气冲冲地叫骂着,一股大力突然将她卷了过去,蛇形的黑影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空气噼啪脆响。

时雍回神,发现腰间缠了一根金头黑身的鞭子,人也被拽到了马车旁边。

“时雍怎么死的?”

隔着漆黑的车帘,那人的声音清楚地透出来,

浅淡,漠然,凉飕飕的,好像每一个字都刮在骨头上,冷情冷性。

时雍猜不透他的用意,老实回答:“勘验文书上都有具明,大人可以调阅。”

“我在问你。”

时雍低头,“我不知。不敢知。”

“不敢?我看你,胆肥呢。”

那人低低哼一声,时雍身子一凉。

赵胤这个人神出鬼没心狠手辣,传闻他曾有“一夜抄三家,杀伤数百,缉拿上万人”的惊人壮举,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就没有不怕他的。

“民女愚笨,请大人明示。”

微顿,耳边传来他轻描淡写的声音。

“今晚三更,无乩馆等我。”

时雍微愣,扭头望过去。

帘子扑声一响,无风却冷。

这句话她当时没想明白,待马车远去,这才惊觉是赵胤在约她见面?

原身阿拾是顺天府的女差役。通常人称,稳婆。

一般人以为,稳婆只管接生,其实不然,衙门里的稳婆也算半个公家人,女身勘验,监候女犯,秋审解勘,必要的时候,还得干仵作的活,为女死者验尸。操的是贱业,很让人瞧不起。

时雍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与锦衣卫指挥使扯上关系?

第2章 当街扒衣救人

时雍漫无目的,一个人走了很久。

今天是中元节,要放焰口。路边好多卖祭祀用品的摊档。胡同口还供奉着超度孤魂野鬼的地藏王菩萨,三幅显目的招魂幡在秋风中带着萧瑟的寒意。

时雍放慢脚步,买了些瓜果糕点和面食做的桃子,走到法师座旁的施孤台前。

台上摆放着各家各户的祭品,空气里满是祭祀的味道。

她放好祭品,双手合十,低头闭眼。

哧!

秋风裹着一声低笑。

时雍后颈皮一麻。

“谁?”

没有人回答。

她左右看了看,施孤台前只有她一人。

“见鬼了。”

她嘟哝一声,又觉得可笑。

自己不就是鬼吗?

街边茶肆传来阵阵吆喝。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说得口沫横飞,“当今之世,我最唾弃的人,就是时雍。”

他列举了时雍数桩惊天动地的大罪,折扇敲得啪啪作响,“这样寡廉鲜耻的妇人,当何罪哉?”

“千刀万剐不为过!活该剥皮抽筋下油锅。”

“贱妇作恶多端,下诏狱都便宜她了。”

“……”

“听说那些兀良汗人,是为了时雍而来?”

“唉!太平日子过了快四十年。这天下,又要不得安生喽。”

说到时雍的艳事、恶事、丑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哄闹不止。

一个女人能让顺天府百姓谈起来就咬牙切齿也是不容易。

时雍走过来倚在门板上,听得开心。

一群蚂蚁在搬家,从门槛下排队经过,时雍挪了挪位置,刚准备转身,人群里便传来一声巨响。砰!有人倒地,有人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