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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787)

“你闯入我的禁地,我为何不能掷你?”

时雍眯起眼,朝他勾勾手指,“你下来!”

“想打我?哼,你上来呀。”

“不下来是吧?看我不揍你。”时雍捡起一块泥巴,扬手就要朝他掷过去,手腕却被人抓住。

赵胤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她的身后。

时雍吓一跳,回头看去,“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赵胤抬头看了看白马扶舟,从时雍的手里取下泥块,丢在地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人轻轻纳入怀里。

“岳母醒了,我们该走了。”

时雍回头看一眼白马扶舟,嗯声点头。

“喂!”发顶上那人,大声地喊叫道:“那美人是你家娘子吗?为何你不管管她,私闯我的禁地,下次再见,我便要打断她的腿了……”

赵胤没有理会,见时雍脚步迟疑,低下头来,看了看她的脸,用手指抚去她轻蹙的眉间。

“王爷,他真的是兀良汗的皇子么?”

赵胤眯起眼睛,执起她的手,“这个事,已无人说得清了。”

时雍暗自叹息了一声。

谁能想到,兀良汗大皇子的身世,最后竟成了一出罗生门?

没有真相可以寻找。信的人,就信,不信的人,就不信。

时雍心里忽地涌起一种复杂的滋味儿,抿了抿嘴。

“你说,一个人,怎么说傻就傻了呢?”

赵胤不以为意地扫过她的眉眼,“傻是他的福分。”

时雍没有说话,在走出菜园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白衣公子仍然坐在房顶上,孤零零一个人喝着酒,仰着头,看着明晃晃的天空,好像在寻找太阳的光点,脑袋跟着转动不停,眉眼俱是带笑,神采飞扬,不见半分悲苦。

傻是他的福分。

时雍觉得赵胤说得对。

有人来这个世道时,壮志凌云。

离开时,万念俱灰。

与其黯然魂销或是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傻去。

那一片绿油油的菜地终是越去越远……

一男一女修长的身影被阳光拉得细长。

房顶上的白衣公子看着他们,笑容渐渐地凝固在脸上,似乎有所犹豫,停顿许久,突然慢慢地拧起了眉头。

“姑姑,你摸摸看,我有没有心?”

“江山不如江湖闲,六宫不如六膳甜。阿拾不如跟我,江山美人我都不要,独你一个,如何?”

他眉头越蹙越紧,忽而捂住绞痛的胸口。

“奇怪!这些话是谁人说的呢?为何想起来,我心便会痛?”

一个声音道,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劝他自己。

“勿管闲事,喝酒!”

晴空万里,凉风习习。

搂着个美人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喝酒作乐那才叫美咧。

……

车驾停在井庐门口。

赵胤将两个孩子抱上了车,转头要来扶时雍,时雍却不肯,微眯眼看着天际,轻声道:“天气这般好,我要同王爷骑马。”

赵胤看着唯一的坐骑,喟叹一声,将她抱在马前坐好,这才翻身上去,搂住她的腰身,低低地道:“也不怕人笑话。”

“怕什么?锦城王妃娇蛮跋扈,这天下谁人不知?反正旁人也不会怪到你头上来。锦城王惧内嘛,骂也是骂我。”

“你啊。”

赵胤低头看她,嘴唇从她的耳际划过,随即一抖缰绳,“驾。”

耳旁风声拂过。

时雍勾起唇角,转头想要看他,却看到了井庐主屋的房顶,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青砖灰瓦,四野寂静。

唯他一人独自站立,一动不动。

“冷吗?”赵胤察觉到时雍身子的僵硬,紧了紧胳膊,将她拥入怀里,抱得紧了些。

“不冷。”

“逞强。”

这个时季的山中,仍是有些凉的,骑在马上,那马儿扬蹄子跑起来,寒风刮在脸上是刺辣辣的冷意。

赵胤拿披风将女子裹紧在怀里,然后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中,策马而去——

他骑得很快,直到再也看不到井庐,马步这才缓了下来。听着单调的蹄声在青石路上“嗒嗒”作响,两个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道边树上的落花,随风落下。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时雍心里微微一紧。

什么都忘了,唯没忘记乐曲么?

“阿拾。”赵胤双臂环着时雍的腰身,头低过去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心里可曾怨我?”

“怨你什么?”

“远走锦城,再难见京中故旧。”

时雍微微怔忡,低低道:“不怨。浮华一世,总是万千离别。”

赵胤沉默,片刻后又是一叹:“我终久不是那个站得最高的男人,也给不了你至高的尊荣。”

时雍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