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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784)

众人齐齐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棺椁被巨大的牵引力一点一点托到面前,待耳边的机括声停下时,已运行到众人的面前,就在水银深沟上,由粗硕的铁链悬挂,垂直放在吊板上,乍一看,仿佛悬空一般。

这简直是鬼斧神工的设计。

甲一看着密封的棺椁,回头看看觉远,又看看赵胤。

“请令!”

十天干令牌都已经嵌在了石龛里,如今放置棺椁的吊板上亦有一个铁槽——

很明显,需要的是十天干首领印鉴。

赵胤对着棺椁慢慢跪下,重重磕上三个响头。

“父亲,母亲,请恕儿子不孝。”

他徐徐起身,将首领玉印慢慢放置其中——

嘭!

巨大的轰鸣声后,那吊板落到地上,发出咚地巨响。

棺椁落地,徐徐从中开启——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棺中男女的面目栩栩如生,平静安详,如同熟睡一般,那把桃木镜就握在懿初皇后的手心。夜明珠的光芒映着懿初皇后的鲜活面容,好像带着笑,让每个人都能在那笑容里被治愈被感染……

“阿弥陀佛。”

觉远一声佛话喊罢,看着棺椁中的一个檀木匣子,眼眶突然湿润。

“王爷,那匣子里是先帝留给你的东西。”

赵胤看着觉远的神情,低头凝视片刻那个匣子,慢慢取出来。

没有上锁,里头是一道明亮的圣旨。

“朕自登基以来,省刑减赋、好贤求治、抚定内外,事必躬亲,功过不论,但使大晏国运昌隆,百姓丰衣足食,自恃无愧于天地祖先……唯有一事,挂怀于心,至死难恕。吾儿阿胤,自幼天资聪慧,品性端方,皆信命世之才,抱将相之具,却因惧于国运有亏,从小养在甲一身侧,未喊一生父皇。朕愧对幼子,愧对皇后。”

又道:“宗室嫡子,干系江山承继,若来日须为吾儿正名,兹恪遵此诏,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令其认祖归宗。”

又补录:“吾儿赵胤,取名胤,意为赵家的后裔、子嗣也。而抱养之子,取名焕,意为天换之子,命运使然也。”

圣旨上还写了一些旁的话,大多是先帝对先皇后的悔意。只不知,先皇后故去前,可曾看过圣旨,知晓这桩隐情。

然而,命运多有捉弄,春秋一梦,无非生死。

谁能想到,一个令天下臣民仰视敬望的一代圣主,会在陵里藏了这样一桩绝密的亏心事?

“陛下,娘娘……”

甲一跪倒在地,双手扶着棺椁,已是痛哭出声,其他人受其感染,也默默地红了眼睛,便是觉远也闭上了眼睛,低低念着经文……

“大师,时辰到了吧?”

宋阿拾幽幽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众人呼吸一紧,却见她已站在了棺椁旁边,仿佛用尽用力般,深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了一把桃木镜。

“镜通阴阳,姑娘慎用。”

觉远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宋阿拾,目光炯炯,慈眉微蹙,那模样仿佛是上苍在怜悯受苦的世人。

“宋姑娘可是想好了——”

宋阿拾看着他微微一笑,慢慢行了个礼。

“多谢大师那日的指点。小女子已见过生母,知晓身世,还了旧债,看到了最好的结局,这一世尘缘已了,是时候去寻找真正的自我了……”

觉远看着她,淡淡一叹。

“镜通阴阳,却未必尽如人意。”

“大师,小女子此生无憾。来生,还有人等我。”

旁边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赵胤却想起那天,这女子到他房里,先是激得他暴怒,然后再求她成全时说的话——同时雍一样,她离去这些年,其实已有另一番际遇,于这一生,她已经没有遗憾,只想速速回去。

“此生多谢诸位看顾,再会……”

宋阿拾双手抬起,端端正正地朝众人行一个礼,突然拿起桃木镜,在众目睽瞪之下抽开了剑柄——侍卫们这时才发现,原来桃木镜的镜柄里是一把暗藏的锋利小刀。

宋阿拾速度很快,好像事先演练过千遍万遍一般,动作利索地抽出利刃,毫不留情地割向手指……

恰是无名指节。

鲜血一下子涌出,刺得人眼眸发胀。

众人惊呼,“宋姑娘!”

宋阿拾微微一笑,阖上眼睛。

滴嗒。

滴嗒。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滴在桃木镜上,晕染出朵朵嫣红,如同半开未开的梅花……

……

滴嗒。

滴嗒。

输液管里的液体慢慢地滴下来。

一滴、两滴,时雍明明听不见那声音,那滴落的声音却仿佛敲在心里。

她视线朦胧地看着那时钟。

一秒,又一秒,走得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