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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773)

昨儿天不亮下的雨,现在仍然未停。

谢放等了许久,突然咬牙掉头,双手撑在房门上,刚想出个声音提醒屋内的人,一股冷风挟裹着细雨直灌过来,冷得他颤了颤,又把手缩了回来。

然后一叹,转身背面房门,直愣愣看着庭中被风雪吹歪的树木,默然而立。

……

约摸半盏茶的工夫,房门终于有了动静。

宋阿拾是掩着衣裳挂着眼泪从赵胤的房里跑出来的。她没有看谢放,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谢放莫名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赵胤仍然坐在临窗前的椅子上,身姿挺拔如同一尊铁石,唯有窗帷在冷风中摇曳,而他侧立的身影,仿佛入了魔一般,定定看着墙上新婚时的催妆画。

“这些你都明白的,是不是?”

“那个世界当真有这么好?你不肯回,她却要去。”

“不过,你也当真狠心。她尚且想要回去,费尽心机来激我、求我。你却抛下我孤零零一人,不闻不问。”

谢放也看一眼画。

画中佳人盈盈带笑,是个死物,确实不会眨眼喘气,更不会说话。

谢放眯起眼,再审视一眼自家主子,听他一个人喃喃自语,说的全是些自己听不懂的,心下顿时惊跳不安。

不会又疯一个吧?

谢放上前行礼,“爷。”

赵胤嗯一声,恢复了平静。

“何事?”

谢放低头,“车驾都已备好。爷可要先用些饭,再出发天寿山?”

赵胤抬头看他一眼,低眸不语。

好半晌,镇定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启程吧。”

……

天寿山的气温比京城要低许多。

大雪沉甸甸地压在青松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启陵的日子,是钦天监推算过的,十一月二十九,宜破土,祭祀、入殓、移柩。

那天早上,天寿山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由赵胤代天子念悼词,而赵炔自己,大抵觉得无颜面见父母,选择了留在京中,没有同行前往。参与此事修葺皇陵的士兵,全是甲一从守陵卫中选出的亲信,还有一部分是十天干和赵胤的心腹侍卫,可谓保密性极强。

队伍浩浩荡荡,直往帝陵而去。

临川和苌言两个小孩子也来了,参与了祭祀后,就同宝音和陈岚去到井庐。山下的温度,比山上暖和许多,赵胤不忍孩子吃苦,却奈何不了大黑。

这狗子成了精似的,一步一随地跟着他,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跟着临川和苌言离开。

众人都坚信,大黑是有些灵性的,赵胤也只能纵容着它,将它带在身边。

……

帝陵前的青松,在寒风中呼啸。

象征皇权和仪卫的石像生,神情威严,挺胸伫立。

甲一骑马慢慢走到赵胤的身边,看他严肃的面容,心下略微不安。

“阿胤。”

甲一很少唤他名字,父子俩常以你我相称。赵胤闻声侧头,果然看到甲一眼底忐忑的光芒。

“父亲害怕什么?”

甲一沉默一下,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低低地道:“桃木镜是否当真能唤回异世的灵魂,谁也不知真假。你须得有所准备……”

赵胤没有表情,顺着他的目光抬眼望向帝陵后的山峦,“不试一下,又怎会知道呢?”

甲一叹气,“帝陵尘封已久,万愿一切如旧,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嗯。”赵胤望向帝陵前的青松和一排排严肃的石像生,眼睛突然眯起,凉凉地道:“我有一种感觉,桃木镜便是解开此事的关键。所有的秘密,都在帝陵。”

“为何?”甲一问。

赵胤目光冷肃,“冥冥中的指引。”

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让甲一忍不住叹息。最近阿胤是当真变得神叨了,听说还找了巫医……若是别人,甲一肯定要以为他神志错乱了。

可他是赵胤,不该如此才对。

甲一沉吟片刻,勒紧了马缰绳。

“既然你如此确定,那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时辰一到就开启墓道……”

“好!”赵胤看着他骑马往前的背影,突然沉声:“父亲!”

甲一愣了愣,掉转马头。

“何事?”

漫天的飞雪中,赵胤轻轻抿住嘴唇,朝甲一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父亲,有劳您了。”

甲一喉头微硬,竟难以自抑地想掉泪。他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则得满是皱纹的笑容。

然后转身,打马而去。

……

天寿山帝陵是先帝和先皇后的合葬墓,因为那时先皇后身体的原因,从永禄元年便开始设计修建的,前后用时四年。黄琉璃的瓦顶、青白石的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其建筑之精妙,堪称大晏史上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