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锦衣玉令(1769)

这天傍晚,元驰来了无乩馆,带着玉姬。

对外,锦城王妃的事仍是私事,除了家人,就只有一些心腹得知,便是元驰也不知情。

元驰本是个闲散之人,有了北伐一战的经历,回京后整个人都支楞起来了,以往的狐朋狗友个个崇拜得跟什么似的,成日要请吃请喝,世子爷偶尔也去虚与委蛇地应付一二。因此,对于锦城王家里发生的这件事,元驰所知的部分,无非是锦城王妃中毒,导致离魂之症,尚未康愈罢了。

元驰今日来,一是久不见赵胤,过来见个面,请个安,说说话,二来带玉姬来探病,还是玉姬要求的。

玉姬没带两个孩子,却是又带了那个上次在魏国公府为赵胤查找秘道的长老。

众人这才知道长老叫申翁,是狄人族中的巫师。他会以古老的“祝祷”之术,和符咒、卜占、草药等来为人除疾,驱邪除祟,也就是世人传说中“能通灵、近鬼神”的巫者。

玉姬带申翁来无乩馆,是为时雍治病的。

人们对巫术多有畏惧,又常与“跳大神”的骗子联系起来,有信者,有不信者,但此时的赵胤,在魏国公府那天,见识过这位长老的本事,加上病急乱投医,对他们的建议,无不应允。

申翁穿着古怪,头插羽毛,身上挂着些草编配饰,还有些瓶瓶罐罐之物,整个人灵里灵气的,有些瘆人。

看得出来,宋阿拾很是怕他。

赵胤让人叫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但看眼下的情况,她能感觉到,所谓的“治病”,就是为了给时雍招魂。

因为宋阿拾并不觉得自己有病。

刚醒来那时候的虚弱、疲乏和昏睡,不过短短几日就好起来了,她也不知为什么,他们说的焚情之毒,除了最初的几天,她偶尔会觉得身子火烫、情绪难平、身上的温度不同以外,倒没有觉出太多的煎熬。

在那之后,她吃着褚道子和陈岚的药,很快就恢复了元气,热度也渐渐退去了。

这让她很奇怪,若时雍是因为毒发而去,总不会换了个灵魂,这身子就好起来了?还是说,其实在她醒来以前,这身子其实已经是在好转的过程中了?

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宋阿拾麻木地接受着突如其来的命运,目光复杂却又茫然。

靠坐在病床上,任由那个长老围在身边念些奇奇怪怪的咒话,又看着他拿一根漆黑的手指在一碗清水里搅拌几下,就要让她喝下去,宋阿拾内心十分抗拒。

不过,看着赵胤冷漠的脸,她迟疑片刻,就将那碗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清水仰天喝下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无比地配合,清冷,畏惧,小心翼翼,又带一点庆幸的模样。

……

玉姬带长老来的时候,褚道子恰好在无乩馆,便提议让长老去为白马扶舟也瞧上一瞧。

因为比起能吃能睡能说能走的宋阿拾,白马扶舟那个活死人,更像是中了邪,他比宋阿拾更需要巫医驱邪除祟……

这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赵胤没有反对,玉姬是个对旁人的事漠不关心的人,既然元驰和赵胤他们都同意,她也没有意见,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她是为了宋阿拾的病来的,但从头到尾,她没有主动同宋阿拾说一句话。

元驰有一个古古怪怪的世子妃,这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私底下,有许多人嘲笑小公爷,说他其实是一个入赘到野人部落的上门女婿,娶的是个野人,在那个野人的世界里,是以女子为尊的,他在世子妃面前,都说不上一句硬气的话……

元驰最初听了还有些生气,时间长了,听多了,孩子有了,脸皮也厚了,他不仅懒得理会,渐渐的居然有些沾沾自喜,常常自称是酋长的男人,世间独一无二。

却说申翁去给白马扶舟祝祷看病,是褚道子陪着去的,照常是丁一带了两个侍卫在旁边观看,外面更是布置了多处暗桩和哨卫,紧张而小心……

然而,想象的危险没有发生。

不论是白马扶舟还是邪君都没有醒过来。

活死人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唯一奇怪的人,反倒是为祝祷而来的长老申翁,在驱离鬼祟的中途突然停下。

“此人邪祟缠身,单是如此向鬼神祝祷,怕是难以奏效。”

褚道子问:“那当如何才能奏效?”

申翁围着白马扶舟的病床走了几遍,突然阖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再睁眼时,申翁巫气沉沉地道:

“胎息孕育,神变无穷。当以化邪水涂抹其浑身元窍之所……”

所谓元窍,是指穴位。

所谓化邪之水,便是先前阿拾所饮,经巫医“通灵”后,接受过神灵指引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