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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156)

巴图从来没见过生得这么白,这么嫩的女子。

现在他信了,兀良汗的水土当真养不出这般柔媚多情的女儿。

初遇那天的事情,巴图已经有些淡忘了。

他记不住是如何向阿木古郎请安,阿木古郎又是如何向他介绍陈岚的,却能清楚得记得父汗让他唤她一声“岚姐”时,女子轻抿唇角,斜睃他一眼,微微露出一丝浅笑的模样。

当真是眉目如画,玉肌赛雪,却又冷艳高贵,虽有勾魂摄魄之美,却令他不敢靠近半分。

那天夜里,巴图做了一宿的美梦。梦里的陈岚,双眼漆黑如墨,眉眼隐隐地望着他笑,仿若就在近前,在他的被窝里。巴图激动得心神俱热,拼命呐喊燃烧,叫着“岚姐”,完成了一个少年向男人的转变。

次日醒来,他羞耻地发现,南柯一梦后只剩满床的痕迹,还有阿如娜甩在他面门上的手帕。

许是他喊得太过大声,叫侍女听了去,还将此事告诉了阿如娜。阿如娜撇着嘴冷笑,问他是不是哪个贱人勾引了他,巴图当然打死不认,当场杖毙了多事的侍女。

阿如娜没有证据,闹了两天,也就消停了。

自此,巴图往阿木古郎那边去的时间更多了,然而,陈岚并不总是在那里。他偶尔能碰上,大多时候碰不上。即使碰上了,陈岚也只是客气地回礼,将巴图的骄傲踩得粉碎。

在兀良汗,哪个女子不对他这个唯一的皇子另眼相看?

就她,偏不。

少年心事装在心里,如同藏了一盆燃烧的炭火。

叛逆的年纪,越是想,越是焦躁,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巴图要得到陈岚的渴望,来得有些莫名,从心里火苗般的一点点念想,到陈岚返回南晏的日期定下,终于燃烧成了一团冲天的烈焰。

他开始了周密的计划,并为此亢奋不已。

如陈岚所说,在做这个事情的过程中,他认为这便是喜欢,喜欢等于霸占,霸占等于得到。为此,他不惜瞒天过海,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阿木尔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精心培养的儿子,最终还是会栽在一个南晏女子的手上。

而且,那个女子还是陈景的女儿。

阿木尔最先发现了巴图的异常行为,为了儿子的前途,她没有声张,更没有将此事告诉阿木古郎,而是帮着巴图把事情隐瞒了下来。接着,她愚蠢地再次使用他掌控儿子的老一套,对巴图威逼利诱,不仅不肯让巴图将乌日苏带回额尔古认亲,还试图除去陈岚,被巴图阻止后,阿木尔疯性大发,当即威胁要将此事告诉阿木古郎,让巴图自食其果……

一旦阿木古郎知晓,那巴图所做的一切这肮脏事情,都会暴露。他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失去。

巴图苦求无果,恐慌之下,失手将阿木尔打晕。

阿木尔伤及后脑,久治不愈,在昏昏噩噩中又活了几年,便一命呜呼了。

至此,她没有机会再去魂牵梦萦的南晏,看不到金陵春色,秦淮风光,甚至在弥留之际,她连“南晏、金陵、秦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人,也不是她的儿子巴图,更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大晏皇帝——赵樽。

……

“岚姐,我知道,我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致歉也是多余。”

巴图深思许久,喉咙鲠动着,双手握牢牢门的圆木,声音低哑得如同喃喃一般。

“死期将至,我最悔当初年少无知,不懂情为何物。最为遗憾的是……我一生肖想南晏江山,心心念念着想去娘说的故地上走一走,游一游。看看金陵是如何秀丽繁华,秦淮有几分婉约多情。可惜,想来我至死也瞧不见那柳绿桃红的春色,赏不到江南细雨,看不到那三月的桃花,见不到夜秦淮近酒家的旖旎风情了……”

说到此,巴图闭上眼,仰起脖子,满脸灰败地迎向陈岚锋利的刀锋。

“岚姐,横竖是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

陈岚没有动,只有一阵幽幽的冷风,透入肌骨。

巴图打了个寒战,抱着栅栏将头垂下去,不看她的脸。

“杀了我吧。被囚禁的日子,生不如死,我受够了。来吧!”

“死多容易?一了百了。”陈岚低低说着,匕首突然朝巴图刺去,整个人失控一般,刀尖刺入他的身子,又狠狠地抽出来,带出了猩红的血线,再毫不犹豫地刺下第二刀。

一刀接一刀。

血光四溅。

她如同发泄一般,凶狠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这样的人,怎配去死?你怎配?”

有时候,生比死更难,更是不堪。

陈岚是一个精通人体穴位的医者,她知道自己刺出去的每一刀会不会致命,她发着狠,发着疯,仿佛要把巴图扎成一个筛子,却又不会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