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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069)

“人已经走了。父汗,节哀!”

这声节哀,时雍说得缓慢,并不知巴图哀是不哀。巴图听了,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个人站在原地安静了许久,这才慢慢走上前去,看着那一片红得刺眼的颜色。

“我没想让你死,你为何如此绝决?”

四周鸦雀无声。

阿如娜不会回答他,旁人更是不能。

一群人静静而立,殿中气压低仄。

时雍不知道巴图和阿如娜这对从年少一道走来的夫妻,究竟有多少真情存在,更不知道两个人没有没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只是觉得这画面刺眼,很刺眼。

因为她的身份。

关系到另外一个女子的人生。

这个看着阿如娜黯然神伤的男人,对待陈岚又是何种心思,何种情感?

“大汗。”

这时,一个内侍走上来,将一封书信递到巴图手上。

“大妃留下的书信。”

巴图看一眼身边的时雍。

时雍懂事地退后一步,巴图低头拆开了信件。

“夫君,去母留子,你可满意?”

抬头第一句看完,巴图眼睛便眯了起来。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你怨恨了我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亲眼看到我死在你面前,这一刻,想必你已是快慰之极。没错,狼头刺是我所有,吉尔泰是我的人,那个贱人也是我下的手。半山更是得我所救。但是,你不必妄想找到他了,他和狼头刺是我儿后半生的倚仗,你若好生待来桑,许他汗位,我保证你往后余生再也听不到半山和狼头刺的名字。你若不肯顾念父子之情,为了抬举你那个杂种上位而慢怠我儿,我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狼头刺也会每时每刻、想方设法取你项上人头。”

巴图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将书信合拢在掌心。

“伊特尔……”

时雍微微一愣,不知道巴图此时唤她是什么意思。

她皱眉望去,抿唇不语。

巴图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表情难辨。

“父汗这一生,只对不起一个女子,那就是你娘。”

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坚定这种信念,他没有去看阿如娜的尸体,端详着时雍,徐徐问:“你恨我吗?”

时雍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她还来不及回答,便见巴图自嘲一笑。

“乌日苏恨我,来桑恨我,你也恨我。你们都恨我。”

说着,他半垂着头,徐徐走出大殿,没有回头,只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没有来时那么气势凌人,乍一看去,仿佛老了十余岁,连身子都佝偻了起来。

茫茫草原,雾霭迷空。

这一天的额尔古城大风呼啸,暴雨如期而至,雨点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熄灭了星罗台的大火,也打湿了众人的衣衫。

战争的号角便是在这时吹响的。

巴图站在雨雾里,看到匆匆赶回的斥候,跪在瓢泼大雨中朝他大声呐喊。

“大汗,嘉南关告急!南晏皇帝御驾亲征,率数十万大军,多路并进,正朝兀良汗直扑过来……”

第585章 命运的抉择

巴图围猎演武,便是为了与南晏一战,但赵炔会在短短时日就率领大军直逼嘉南关,兵马集合这么快,还是有些出乎意料。通常情况下,发动大规模战事都得有个过程,小规模摩擦到大规模接壤,皆非一朝一夕,很难全盘封锁消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来得好!”

这一生,巴图做过无数次与赵炔在战争上一决高下,打得赵炔落花流水的梦。

从巴图第一次从母亲嘴里听到那一句“要让他好好看看,我和他,到底谁的儿子强”,到昨天他整兵南下,从上一辈的旧怨到这一辈的新仇——无时无刻,巴图不在盼着与赵炔对决。

如今,赵炔终于来了。

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让巴图既激动,又有些措手不及。

“赵炔灭我之心,尤胜于我。既然来了,就不必再另择吉时了。”

巴图暗忖片刻,提起钢刀,重重掷于雨地,发出嗡嗡鸣叫。

“传我汗令,猎场各路兵马按原定计划,兵分两路,奔赴嘉南关,左右痛击来犯之敌。其余人马立即往校场集合,由本汗亲自领兵,前往增援。”

“父汗。”乌日苏突然上前,压低嗓子道“若父汗亲自领兵前往,大妃后事当由谁来操办?”

巴图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阿如娜刚刚亡故,尚未发丧,来桑又重伤在床,目前还没有苏醒的际象。若是他就这么领兵走了,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乌日苏看他迟疑,又道“如今南晏来犯,我们断不可再与北狄交恶。大妃之死不出两日就会传到哈拉和林。若是父汗好生操办葬礼,给大妃一个风光体面,北狄自然无话可说。若是……父汗草草了事,只怕北狄以此为借口,趁机对我宣战。届地,兀良汗腹背受战,战局将大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