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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1027)

他浑然不觉,“驾”一声将身紧的时雍拢紧,策马狂奔。

“反了,反了。你这是不要命了。”

昂格猛拍马背,咬牙切齿地喝道:“狼首有令,褚道子背弃组织,胁持人质逃离。若劝不止,格杀勿论!”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时雍的心脏被紧紧钩起,低低唤了一声。

“师父,危险……”

“别怕,他们舍不得杀你。”褚道子声音低沉而平稳,好像没有受到昂格的威胁和影响。

时雍对他不由添了几分佩服。

这得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对一群杀手视若无睹?

“师父,话虽如此,但昂格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万一失手……”

她刚说到此,一支羽箭突然从身后飞了过来。褚道子就像长了后眼似的,猛然将时雍的脑袋压低,把她整个人护在身前,生生用肩膀挨了这一箭。

“师父!”时雍仿佛听到了箭尖入肉的声音。

她震惊不已。

叫褚老师父的时候,她多半是为自保,向他套个近乎而已。

可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拿命来保护她。

时雍有些感动,凝固的表情浮上一抹惊怒。

“你这样会被他们杀死的。你放我下来吧,他们不会杀我,你自己逃命……”

褚道子没有说话,猛地一下勒住马匹,在马儿长长的嘶叫声里,生生停了下来。

时雍一愣,扭头看去,但见前方的黑暗里有一群迎面而立的兀良汗士兵。

旗幡翻动,寂静无声,杀气腾腾。

而坐在马上的首领,不是别人,而是在大青山与时雍有一面之缘的兀良汗王巴图。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时雍始料不及。

她扭头看了看褚老,又看了看后面渐渐放缓马蹄的追兵,心里突然一凛,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低唤一声。

“师父,你这是……”

褚老不待她说完,突然翻身下马,将时雍从马上扶了下来,对着巴图的方向拜倒。

“参见大汗。人已带到!”

巴图的目光落在时雍的身上,然后慢慢地越过她,望向她身后那一群追兵,冷声低喝。

“你们是要造反吗?竟敢为难本汗的小公主!”

小公主?

巴图居然会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

时雍脑子里嗡的一声,冷冷地扭过脸去,看着褚老。

褚老不看她,嘴皮轻轻一动,声音细若蚊蚋。

“至少,你可活命。”

时雍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静待时局发展。褚老一动不动地接受着身后刀子似的憎恨目光,而巴图脸色平静,没有表现出半分激动,只是巡逻般扫视一圈众人,冷声下令。

“原地诛杀!”

“不留活口。”

原地诛杀?

不审不问也没有意外,而是第一时间灭口?

时雍看着那潮水般涌过去的士兵和震天的兵戈之声,震惊之余,心里突然明白了几分。

这伙人的存在,巴图心知肚明。

是什么原因,让他不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们行凶作恶?

还是原本就是巴图有利可图,其实是他顺水推舟,想要坐收渔利?

时雍想到了四夷馆的案子,死去的弘文院大学士吉尔泰,还有被赵胤认为犯有间谍罪而遣返的来桑……

线索串在一起,她隐隐明白了。

狼头刺就算与巴图无关,但也是他极亲密的人,让他无法下手。

不是来桑,那就是来桑背后的兀良汗大妃阿如娜。

阿如娜是巴图的结发妻子,也是草原上的另一雄鹰——北狄国的公主。娘家势力雄厚,背景错综复杂,一个极有手腕的女人。

……

额尔古河岸的风,将时雍身上过于宽大的袍子拂得呼呼作响。耳边的兵器碰撞声,厮杀声,惨叫声持续了许久。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听着,面无表情。

巴图也没动,就那般看着她。

天地变了颜色,河岸上尸横遍野,旗帜浴血倒地,钢刀插在松软的泥土里,发出金属的嗡鸣声……

渐渐高亢。

又渐渐停止。

终于,周围又安静下来。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些刚才追着褚老和她的人,变成了一堆尸体。时雍转头时,看到了那个叫昂格的黑衣人,他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瞪着她的方向,一只胳膊脱离了他的身体,仿佛死不瞑目。

这一夜的变故来得太快。

时雍的脑子,此时清晰无比。

她扭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褚道子,低低问:

“那天你说,从今往后,无论是时雍,还是宋阿拾,都已经死了,我还纳闷呢。看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今天,对不对?”

褚道子眼皮低垂,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单膝跪地。

“恭喜小公主,贺喜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