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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52)

一局下来连场边的几个朋友都开始交头接耳:“这哪像是刚配的队啊,他们俩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不管是不是猪,反正老虎快累趴下了。吴嘉谦本来就水平欠奉,之前又已经玩过几局,体力成了最大的问题。最后一局他连着两个发球不过网,自己都懊恼得直跺脚。

宋珂弓身守网,左手从背后给了陈觉一个手势,示意他专揍吴嘉谦一个。两人同心,打得吴嘉谦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输掉比赛后,吴嘉谦气得差点摔拍。看热闹的一哄而散,陈觉走到场边收拍子,宋珂在后面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他意气风发、锐不可当的模样跟当年没有任何不同。

趁着休息的时候宋珂去了趟楼下卫生间,回来时没留神踩进水坑里,鞋袜湿了大半。回到场馆他也没吭声,拿了包就想回房间。

结果陈觉问:“脚怎么回事。”

他只好说:“踩到水坑里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丢脸。

陈觉说正好:“我也回去换衣服。”说完像是忽然领悟到什么,撇了眼他尴尬的神色,“你是不是没带鞋?”

宋珂觉得陈觉简直不食人间烟火:“我又不像陈总日子过得那么奢靡,出来过周末当然只有一双鞋。”

“奢靡……”陈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我荒淫?”

宋珂心里想,那也还不至于,行动上却保持沉默。陈觉懒得再和他争执,拿上东西叫他下楼。

他问:“干什么去?”

陈觉不冷不热地:“买鞋。”

原来这个度假山庄周围还是有商店的,就开在高尔夫球场里。两人并肩下楼,宋珂觉得好笑,居然会有人专程去球场买鞋,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

回旋的木制楼梯,胶底运动鞋走在上面嘎吱嘎吱,宋珂的右脚却咕噜咕噜,因为里面全是水。陈觉低头撇一眼,又抬头撇一眼,说:“你怎么什么事都笑得出来。”

他感到冤枉:“不笑,难道哭吗?何况马上要拥有新鞋。”

陈觉打击他:“你是不是不知道高尔夫球鞋的价格。”

他被噎住一瞬,稳着表情装阔:“喔,总不至于上千。”

陈觉快要绷不住笑出来,摇了摇头:“你有时候真是傻得让人受不了。”

话里有格外的包容,听得人鼻子发酸。

“你发现得晚了。”宋珂侧首对着白墙,一字一字的,“早就有人这样说过我。”

“那个人是谁?”

他仍然侧着身。

陈觉叫他:“宋珂。”

这一声却被楼梯下的声音盖过。

“陈觉!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

差点忘记,钟文亭也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露面。

他三两步走上来,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宋珂一样,只对着陈觉说话:“刚才你到哪里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我还怕你不认识路走丢了呢。走啊吃饭去,餐厅有你最喜欢吃的广式点心,连芥蓝都是今天早上刚刚空运过来的。”

陈觉不温不火地说:“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你有什么事?”

“我要带宋珂去买双鞋,他的鞋脏了。”

钟文亭这才看过来,然后有点惊讶的样子:“啊?这是宋珂啊,抱歉抱歉,你穿着嘉谦的衣服我就当成他了。”又说,“你的鞋脏了?我看看,唔,好像跟我的码差不多,正好房间有双还没穿过的可以送你。”

“不用了,我回去换双拖鞋就好。”

他却忽然变得很热络,再三要求宋珂跟自己上去一趟:“没事!不用跟我客气,反正也是陈觉给我买的——”

一扭头,陈觉已经独自下楼:“我去抽根烟。”

钟文亭喊:“陈觉?陈觉!”回头朝宋珂嘟囔,“又犯病了,整天这样……”

宋珂望着那个冷淡的背影,感觉球场上的温暖好像一晃而过,快到像是一种错觉。

也是这时才发现他们就住自己隔壁。

走进陈觉的房间,地毯上摊着两个大箱子,里面又是睡衣又是剃须刀、漱口水,真是来度假的没错。钟文亭把鞋子拿给他,又执意跟着他回到房间。

“你换吧,我就是来聊聊天,不影响你。”

钟文亭一屁股坐到床上,眼睛轻眯着,从后面似笑非笑地盯着宋珂。

哪怕从他这种带着敌意的角度,也得承认宋珂跟其他人都不同。这种特别不体现在长相或者身材,体现在气质。宋珂好像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但又好像任何事都能做好,骨子里头的自信跟强韧似楠竹内锋,饱经痛苦的打磨,心志不改其坚。

他由衷感叹:“哎,你气质真好。”

镜子里的人脸颊清瘦,眼睫低垂着,洗手的动作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