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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25)

宋珂偏开头,两片嘴唇隐忍却又倔强地抿成一条线。

“不想说?”陈觉自嘲地笑了笑,“看来不是和我。不过有时候生活就喜欢开这种玩笑,最想去的地方去不了,最想做的事做不成,最想见的人往往也见不到。”

以前他很少说这种丧气话。他总是张扬得近乎嚣张,总有一套自己的处世逻辑,不听任何人的支配,只在宋珂面前露出那么一点柔软的部分。

现在他变了,变得有些陌生。

他在盒子里找了找,没有找到蜡烛,低头默想片刻才问宋珂:“你今年满多少岁?”

宋珂转过头来,目光颤了颤。

“怎么了?”

他觉得这目光似乎很绝望。可静了片刻,宋珂只是摇了下头:“没事。”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他坐在对面,后背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尽管极力伪装,脸上却还是残留着之前心悸过的痕迹。

但宋珂不知道。宋珂只是看着他,像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直到看见他从上衣里掏出烟盒,又从烟盒里掏出四支烟,才终于变了神色。

“没蜡烛不要紧,我有办法。”陈觉说,“打小我爸就教我这么干。”

他把烟倒过来,过滤嘴那头朝下插进蛋糕里,低头无声地笑了下:“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三十,三十一?就用四根烟代替怎么样。”

插完抬起头,发现宋珂正错愕地盯着自己,不禁怔了一下。

“怎么,不喜欢这样?”

宋珂摇摇头,仓皇地避开视线。可他就直挺挺地坐在对面,房间又只有这么大,还能避到哪儿去呢?

半晌静默,宋珂颈一软,妥协地看向那忽明忽灭的火星。不知何时陈觉已经起身把灯关了,房中漆黑沉寂,空气中的薄荷烟味却渐渐弥散开来,即使屏住呼吸也无法拒绝它的靠近。

陈觉静静地坐着,过了好久才说:“宋珂,对不起。”

漫长的时光过去,他们之间竟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一年到头,宋珂的生日是仅次于除夕的大日子。

二十九岁那年陈觉蒙着他的眼睛,带他去了一个刚落成的创业园:“看这是什么。”

手一松,宋珂就被眼前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震撼了一把,扭头惊喜万分地盯着他:“你租的?”

“废话。”

宋珂都想哭了。

陈觉揉揉鼻子,挺不好意思地低头笑起来:“行了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挺牛逼的,你心里明白就行不用表达出来。”

话音未落宋珂就朝他猛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埋头只是不撒手。

“哎呀哎呀哎呀,”他只好低声哄人,“好了好了,知道你爱我了,来,咱俩糟蹋这个房子一把怎么样?”

宋珂想歪了,抬头狠狠瞪他一眼,他双手举高以示清白:“天地良心啊,我说的是吃蛋糕。”

这才把准备好的蛋糕拿出来,一本正经地放到未及装修的水泥地上。两个人盘腿而坐,结果发现什么也没准备,不要说刀了,连蜡烛都没带,这还怎么吃?

没办法,宋珂只好说带回去。

“那怎么行?这是我头一回给你过生日,没有刀就用嘴啃呗,大不了吃完了把脸洗洗。”陈觉坚决反对。

可是蜡烛真变不出来。

最后还是他出的馊主意,用香烟当蜡烛,一根代表十岁,点三根勉强算二十九。过滤嘴朝下,烟点燃以后袅袅地冒白雾,那场面简直像极了烧香拜佛。

两个人起先还绷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在空房子里笑得不能自已。

后来又是陈觉喊停:“赶紧许愿,别浪费咱这三炷好香。”

许就许。

宋珂掐掐脸强迫自己严肃起来,而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跪在地上许了个傻瓜才会许的愿——

神明在上,只愿白首不离。

许完睁开眼,陈觉一个劲儿地问他许的是什么愿,他说当然是请求菩萨保佑自己发大财!陈觉气得抱起他的腰就呵,说:“你就知道钱钱钱,我怎么就爱上你这么个傻得透顶的财迷?现放着一条发财致富的好路不走,偏要自己去苦哈哈地创业,真当自己是那个巴菲特乔布斯再世是吧。”

“什么路?”

“嫁给我啊。”

“滚吧你。”

宋珂被呵得又麻又痒,就这样又抑制不住地笑起来。笑到后来他都开始流眼泪了,身边又没有纸,只好拿手拼命地揉眼睛。

陈觉把他的手拿开,说:“别用手揉,我去车上给你拿纸巾。”

就这样身边一空。

他站起来,边等边打量这几间平平无奇的办公室。这就是今后他们俩要奋斗的地方,等装修好了把桌子椅子全搬过来,再花时间招几个人,在大门口挂块牌子,睿言立马就会变得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