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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212)

一直到最近,陈觉才觉得踏实了一点。

上个月在路上偶遇熟人,宋珂竟然主动牵住他的手。上个星期看国家地理纪录片,宋珂又主动提出明年可以去某个地方旅游,还顺手查了查机票的价格。

许许多多的小细节告诉陈觉,宋珂的确回到自己身边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载宋珂回家,不用担心被拒绝,偶尔在宋珂面前提起父母的名字,宋珂也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甚至会主动告诉他:“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分得清。”

吻够了烟也早就熄了,陈觉讲儿时挨揍的事情给宋珂听。

“小时候陈念让我背过不少黑锅,我爸又是个不讲理的,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就揍我。有一回我气不过,挨完揍几天没跟家里人说话,一个人闷在屋里拼模型,结果喷漆的时候忘了开窗通风差点儿昏倒在房间里。还好陈念算有良心,晚上偷偷摸摸地来拿吃的给我,这才发现的。

她把我扶起来拖到地毯上,一惊一乍地问我:‘哥哥哥哥,你死了吗?’

当时我心里还有气,所以就没理她。把她轰走之后发现地上有个带蝴蝶结的小包包,心想,估计有不少好吃的,结果打开来一看就几个果冻,气得差点又昏倒一次。”

宋珂被他逗得不住地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藏在羽绒服里全身抖动,肩膀一耸一耸的。陈觉揽住他,深深地凝视着他。

他近来身上终于胖回来一些,不再那么瘦骨嶙峋,脸颊也长了一点肉。他笑起来的时候像孩子,没有什么防备,曾经那种恍惚的神情也再没出现过。他过得很好,再也没有犯过病,再也没有做过噩梦,再也没有流过眼泪,除了看喜剧片的时候笑得腹痛。他需要多少安全感,自己就愿意给他多少安全感,一分一毫也不吝啬。

太长时间没有说话,宋珂止住笑,抬起眼睛问:“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陈觉把他搂紧,让他贴在自己怀里,很温暖又很安静。过了很久很久才说:“新年快乐。”

第77章 太久太久

故事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人穿戴整齐开车出门,直奔近郊的识微寺。

总共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陈觉车开得很慢,因为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一个小时过后车直接停在景区入口,下去就闻到山林与佛香混合的独有气息。

因为来得比去年早,抢头香的人还没有返程,所以景区的人潮看着倒比去年还壮观。

两人进了山门,远处耸立着巍峨的寺庙。

“那是主殿。” 宋珂说。

“嗯。” 陈觉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就把围巾取下来交给他,“你围着吧,我不冷。”

宋珂也没有推让,低下头系好。一路走,一路慢慢转着道路旁的转经筒,脚下踩着厚厚的一层落叶,咔嚓咔嚓地响。

山上的台阶长满青藓,缝隙里杂草丛生,冰冷的石板砌在湿润的泥土里。光是看着就觉得凉,更不用说是跪了。

可是这次仍像上次一样,还是有人边爬边祈愿。每一个平阶,每一尊等身佛,他们都要停下来恭敬虔诚地闭目伏低,将温热的额头贴到又湿又冷的地面。

陈觉很少来这种地方,他跟宋珂一样不信佛。可是看到这些人他依然会停下来,静静地等他们磕完再走,所以上山的进程就变得更慢。

一路上他攥着宋珂的右手,到半山腰时问:“上回你们来的时候也是雪天?”

宋珂匀着气,摇了摇头:“没有,去年临江很晚才下雪,你忘了。”

他说:“那就好。”

感觉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宋珂侧眸看向他:“好什么?”

“我怕你冷。”

起初宋珂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直到抵达主殿时敬香的人太多,陈觉没有去排队,而是直接跪到石板上的那一刻才领悟,陈觉的意思是怕他去年跪着冷。

殿前参天大树镌刻着古朴的岁月痕迹,青色石板上凝着一粒粒水珠,陈觉的背影极静默,跪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香。

这里什么也没变,只有请求庇佑的人变了。

宋珂在偏廊下驻足,倚靠着红漆木柱而立,一边等着陈觉敬香,一边抬头看向头顶屋檐的雪,斜行的雁。

同样的场景,同一个地方,去年他像是泥潭中挣扎的濒死之人,每一个毛孔都浸透在寒冷又绝望的空气里。今年他却只是来还愿的,尚有闲暇与余力,可以看一看周围温良平和的一切。

再度收回目光,陈觉就已经跪伏下去。他双掌没有合十,而是分开贴着地面,香就搁在手臂中间。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仍可以看到他闭着眼睛,神情很肃穆,肩膀又宽又直,许久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