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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150)

他一下子站起来:“那姓秦的打的?你以前那股子狠劲儿呢,他打你你不知道还手啊。”

陈觉说:“跟他没关系。”

他愣了一下,半晌回过味来:“宋珂打的啊……”

陈觉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一口气说下去:“你活该,没人同情你,谁让你那么对宋珂的?要我说打你都是轻的,他就是对你太好才会这样,早看穿你的本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当初我就跟宋珂说过,你这种公子哥要本事本事没有,讲人品人品也不行,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见异思迁,他不信,现在好了,被你伤得体无完肤。”

“还有之前那个姓钟的,那是个什么人?在超市撞见你们那次简直把我气笑了,你找个这样的那是对宋珂的侮辱。”他越讲越气,极力地平复下来,说,“宋珂明明什么都明白,可他什么都忍着。你跟别人在一起他也忍着,你对他忽冷忽热的他也忍着,忍来忍去终于把自己给忍病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

话说到后来都有点沙哑,因为实在替宋珂不值得。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该是有多难受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他在乎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也许知道也不在乎。

陈觉依然一言不发,一味地沉默。

程逸安一股脑发泄完,进屋翻找晚上睡觉要盖的被子,结果在房间看到里面一张小小的工作台。

两台曲面显示器并在一起,下面连着主机,前面连着笔记本电脑,桌边堆着许多文件跟工具书。

陈觉抢先进去将机器关掉了,程逸安起疑:“那是什么?”

“没什么。”

“你在看睿言的标书?”他眼尖得很,“谁给你的,这是商业机密。”

“我只想看看里面的财报。”

“看到了又怎么样?”

陈觉坐到床上,不言也不语。

程逸安忽然顿悟:“难道你还想回来?”见他不作声像是默认,马上说:“别自作多情了,你不在的这一年我们过得挺好,大家照常发工资按时发奖金,何况宋珂现在根本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这番话似乎真切地戳痛了陈觉。他表情有些厌烦,不肯再听下去,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酒出来。

“伤成这样你还喝酒?”程逸安觉得他简直乱来。

可陈觉是个不听劝的人。

一看到手里这瓶酒他就想起来了,那回在宋珂家过年,他们曾经喝过这个牌子的酒。他喝得多,但宋珂只喝了一点点,脸色就红扑扑的,像小孩子。

那天晚上天色灰蒙蒙不明朗,风裹着灰尘拍在玻璃窗上,远处的瓦房高低错落。两人坐在又旧又破的小房子里,身上冻得直哆嗦,心里却很快乐。

宋珂从来不主动的,那晚却给他夹菜,愿意陪他喝一点酒。宋珂不爱吃辣,可是为了他也愿意吃一点,辣得一直喝水,脸上却带着笑容。洗澡那样不方便,宋珂也愿意为他烧水,一桶一桶地兑凉水,用手替他试水温。

都是为了他。

想起那个时候的宋珂,就没有办法不去想今天晚上的宋珂。有别的人在抱他,亲他,得到他的一切。一想到这些,陈觉的身体就痛不可抑,心像被钻了个洞,没有办法停止憎恶自己。

他问自己,你把以前的宋珂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宋珂再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他喝了许多酒仍然睡不着,浑浑噩噩地躺在沙发上。程逸安起初没有理他,后来见他拿出手机,也许要给宋珂打电话才过去阻止。

“不要打了,宋珂已经睡了。”

陈觉不相信,半醉不醉地说不会的:“宋珂还在等我。”

程逸安一改往日的温和:“没有人等你了,醒醒吧陈觉,宋珂已经走出来了。他现在正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他们才是一对,你确定还要去打扰吗?”

有另一个男人把宋珂抱在怀里,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说情侣之间才会说的话,那些已经跟你陈觉没有关系。陈觉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两肘撑在膝盖上,很久很久都没能把背直起来。

程逸安说:“迟早要面对现实的。你总是这样,遇事总不肯面对,可是这样又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陈觉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试过了,忘不掉就是忘不掉。

宋珂让他知道原来房子不用那么大,够两个人住就很好,原来每月底发工资后出去打牙祭才是最香的,原来鞋子脏了要刷,原来家电坏了可以自己修,原来晚上逛超市可以买到很实惠的东西。宋珂不肯说喜欢他,可是会攒钱给他买很贵的领带,会在他开车犯困的时候一直一直给他打电话,很长时间都不肯挂。宋珂是爱过他的,毫无保留地爱过他,甚至想过要和他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