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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期(145)

那时的自己多么傻。其实谁离了谁都可以,现在这种没有陈觉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已经很习惯了。

收起打火机静静地出神,身旁却多出一个人。

秦彬凯热得衬衫解开三粒扣,两边袖口高高地卷起,整个脸跟脖子红得像被水煮过。

“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不会是想我吧,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送你的打火机。”

宋珂就笑了:“别再喝了,你连手背都是红的。”

“说真的,你在想什么?”秦彬凯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你怎么总是这样心事重重的,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容易生病?”

这道理谁还能比宋珂更懂得。他稍稍压低了音量:“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有精神病。”

秦彬凯极其无语:“这种玩笑是对精神病的不尊重。”

他闷头大笑,过了许久才摇摇头,心中怅然若失。

等他笑完了秦彬凯说:“今天我跟你说了我的事,你也得说件你的事才算公平。”

“我没什么可说的。”

“敷衍我。”

“真的。”

“那你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领口微敞,里面的纹身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小片。

“如果我没猜错,是个人名吧。”

秦彬凯用一种惋惜,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这样太蠢了,简直不像你会做的事。”

“嗯。”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他轻轻地点头,“过段时间就去洗。”

“是谁?”

他缄默不言。

“在一起多久,这总可以说吧。”

静了一会儿才答:“三年。”

“讲一件你们最高兴的事给我听。”

宋珂抬起眼睛,撞上秦彬凯醉得不轻的目光:“这回荣信的事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讲个故事来听就算抵了。”

可是真没有什么好讲的。

想了很久,久到秦彬凯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宋珂才说:“睿言第一个大单是他谈下来的。那个月发奖金他拿了一万多,带我去游乐场玩那种投币的抓娃娃机,一口气抓了二十多个。后来走的时候带不走,他就站在商场门口扮圣诞老人,见到小朋友就送,人家叫他哥哥他就送好看的,叫他叔叔他就送难看的,一直快到商场关门的时候才送完。结果回家以后他又从包里变出一个,说是送给我的,因为我也是个小朋友。”

他把头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人无力地陷进去,说着说着就眼眶发热:“是只长颈鹿,后来太脏了,他扔了,扔之前没有问过我。”

秦彬凯说:“我是让你讲高兴的事。”

他说:“这就是高兴的事。”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

所有中途停止的故事都没有后来。

接着又喝了许多酒,宋珂好几年没有这么醉过。站起来以后身体摇摇晃晃的,脚下如同踩着棉花,想去趟厕所都做不到,只好叫秦彬凯架着自己。

两人一步一顿地往卫生间挪,到门口秦彬凯本想陪他进去,可宋珂坚持不让。

“我自己……自己……”

他不大能说清楚话了,挣扎中领口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衬衫下摆也从又细又窄的裤腰当中跑出来,平滑的小腹若隐若现。

秦彬凯呼吸愈发浑浊,低声问:“你确定自己可以?”

话音刚落,卫生间里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大,西服敞着襟,看上去倜傥风流。他与秦彬凯和宋珂擦身而过,走过去两三米又慢慢地停下,回过头来。走廊亮着金黄色的灯,他半张脸在灯光的阴影里,目光晦暗不明。

秦彬凯仍在注视着眼前的人,两手扶着宋珂的肩,“真的可以?”宋珂微微颔首,混沌地走进卫生间去。

秦彬凯就守在外头抽烟。

其实干了这么多年市场,这点酒应当是小意思,可今晚莫名其妙就醉得不轻。他眯眼听着四面八方传出来的鬼哭狼嚎,眼珠转了半圈才注意到不远处的目光。

走廊又长又吵,刚才那个男人一直没走,沉默的轮廓莫名透着压抑。秦彬凯以为自己见过他,没准儿是在生意场上,因此就朝他微微颔首:“认识?”

他没说话,一直一直看着。

后来宋珂洗过手出来,秦彬凯赶紧过去搀住,再回头人已经不见了。

“多谢。”宋珂嗓音都发飘,脸颊红得像冻过的柿子,下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应该是用冷水激过脸,“我还是……我还是先回家吧……”

秦彬凯扭头看他,真正懂得了什么叫躁动。可握着他腰杆的两只手掌却不敢太使劲,因为宋珂的皮肤又细又滑,自己的掌心却有些粗糙,怕把他弄疼了。

回去将外套手机等通通拿齐,又搀着他出去打车。他的肩膀很直很瘦,看似挺拔得像支箭,身体的触感却很柔软匀实。他的呼吸很轻飘,颈间若有似无的酒气微微流转,脖子到耳根通红一片。他的眼睛还微微近视,看什么都看不清,眼底偶尔有点茫然,偶尔又挺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