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应许之期(116)

“听你这意思是见过?”

早听说陈觉这回动了真格的,结果这几天又开始出来玩,大家不免就多了几分好奇。但魏子豪知道分寸,当着大家的面不肯过多透露:“总之跟咱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说说,难不成多个鼻子多只眼睛?”

“你们就别打听了,我也只见过几次,是很礼貌温和的那种人,待谁都好。”

宋珂的确待谁都好,跟陈觉的朋友来往也从不攀附,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极为难得。想起之前陈觉托自己帮他找设计师做戒指,魏子豪认为自己的好朋友这回算是栽了,栽得很彻底。

“你们还打不打呀,别聊了,良宵苦短呐朋友们。”

一个两个的注意力又回到桌上,就只有陈觉迟迟未动。有人催:“陈觉,拿牌。”他静了一阵,掐灭烟站起来,“你们继续,我有事先走一步。”

“别走啊,好不容易聚得这么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现在办?”

他什么也没有再解释,拿上东西就走了。

外面天已黑尽,雨下得淅淅沥沥。

车内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膻气,大衣脱下来有雨珠的腥和香烟的呛。弯下腰,拿纸巾擦手,目光却从抽屉里的一样东西上扫过。

是送给宋珂的香水。

那天分开,宋珂没有带走。

他把车开到曾去过一次的地方,结果在入口被保安拦下来:“有没有出入证?现在不让临时车进去,这里今天刚刚走丢一个人!”

他问:“什么人。”

“不好讲的。”对方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脑袋,“听说这里有问题。”

话说得这样耸人听闻,最后依然放行,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刚一进大门陈觉就开始剧烈头疼,脑中像有一把电钻,嗡嗡地响,尖锐地钻,一刻不停地凿穿他前额。雨刷器反反复复地工作,挡风玻璃上一层雾,雾外就是曾经熟悉如今却又陌生的旧楼,好像有什么东西,或许是记忆,或许是情感,已经在冲破坚壁的边缘。

小区里的男女老少通通打着伞,只有他一个人淋着雨往里走。没有走几步,忽然停下来,因为脚底踩到一张纸。

是张寻猫启事,已经脏得全是污泥。

可他还是蹲下去。

明明配了图,上面依然大段描述猫的长相、性格、叫声,就连颈后有块斑秃都讲得一清二楚。看样子仿佛着急,末尾一句措辞却并不煽情,只是写道:因从小收养,感情至深,有任何线索盼联络。

最后印的是宋珂的电话号码,陈觉可以背得出。

他想,用不着捡,前面一定还有。

周围静而空,踏足雨水却闷闷地有回响,抬起眼睛一看,果然到处都贴着那张启事,轻易便可揭下一张来,又湿又塌,不成形。起初他拿在手上,走进楼道却将它用力揉成一团。

真讽刺,自己在找他,他却急着找猫。也许宋珂一直就是这样冷血,不在乎的人或事根本不放在心里。

上楼后发现宋珂家大门紧闭,可陈觉仍然把门拍得砰砰响,雨水顺着大衣和裤腿流到地上,头上脸上到处都是湿的,看起来真有种丧家之犬的感觉。

“别拍了别拍了!”

邻居烦不胜烦,探出头来大声呵斥:“一趟一趟的还让不让人休息?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能丢到哪去,说不定明天一大早就回了,干嘛搞得紧张兮兮的。”

紧张?

陈觉不觉得自己紧张。

他把砸门的拳头收起来,一步紧似一步地往楼下走。半路上却回过身,看到家门前的那对脚印,湿漉漉的,好像还替他固执地留在那里。

宋珂到哪去了,逃之夭夭还是自惭形秽地躲起来了,以为只要躲起来就可以逃避曾经的过错,不用再负任何责任?

内心的怒火越烧越旺,到后来陈觉陷入一种陌生的、失控的情绪中,恨不能现在就把宋珂找出来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把车开进马路,一看到眼熟的人影就停车冲下去,揪着对方的领子逼对方把脸转过来,“宋——”

结果认错了人。他一时失神忘了道歉,对方指着他的脸破口大骂,他就站在车边,紧紧地抿着嘴,目光里透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愤怒,可是终究又回到车上去。

一直找到夜里十点多,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河堤附近的监控有发现。”

他打过去:“什么发现?”

对方却忽然顿了顿,说:“你先别激动。”

“我没有激动。”

“陈总,你的嗓子在抖。”那边在公检法系统工作多年,说起任何案情都是一副四平八稳的口吻,“冷静点,你是不是已经听到什么风声?那具尸体现在还不能确认是他,只知道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