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三行(139)
但他被人叫醒了,对方是个警察,他大发雷霆,又一次和警察起了冲突。
他好像被拖拽着回到了几年前,他在派出所,面对警察,像个赖皮一样地赖着不走,非要给自己讨个公道,而那些警察冷漠地告诉他,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胃部依然抽痛,身后的男人还在说话,他听得不太真切,他在脏兮兮的床上蜷缩起身子,缓解身体的疼痛。
一个小时过去,周媛终于办完所有手续,温思远签字出去之后往停车场走。
周媛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不过一夜,他下巴上胡茬却特别明显,眼底全是红血丝,有浓重的黑眼圈,就连头发都凌乱,这个样子不太好去公司,她上车之后没立刻开车,问温思远:“要不要先送您回家洗澡换衣服?”
温思远在后座闭着眼,闻言,过了几秒才道:“去东二环那边银座。”
周媛一怔。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温思远去银座那边做什么,那边没有工作,也没有他的住所,她皱紧眉头,“今天有销售部的会议,因为您没到公司,已经推迟了……”
“你算什么,也来管我要去哪里做什么事?”他忽然睁眼,语气冷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周媛彻底愣住了。
车内死一般沉寂。
温思远是那种,不论面对任何阶层,任何年龄段的人,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永远文质彬彬的人,周媛不是没有见过他训斥下级,但他说话一向没有领导架子,总是用很温和的方式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是头一回,温思远说出这种话。
周媛的手抓紧了方向盘,勉强牵动一下唇角,刚想开车,温思远又出声:“算了,去公司,我去休息室洗一下,你叫人把我干洗了的衣服取过来。”
周媛“嗯”了一声,踩下离合。
车子前行,周媛心底五味杂陈,甚至开始怀疑,这工作还能做多久。
温思远以前是个好领导的,但现在变化很大,而且是越来越糟糕。
她往内视镜瞥了他一眼,他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温思远是记起,原来,自己还有个公司要管理,还有些事必须要做。
他觉得很累,不想去工作,但是不工作又能做什么?他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人可以说说话,现在周围这些人,高看他一眼,都是因为唯意,没有唯意,他就什么也不是。
前两天,他在应酬的酒局中见到大学校友了,那个校友在一家和唯意合作的公司做销售经理,对着他阿谀奉承点头哈腰。
他认识这个校友,他做学生会主席的时候,这个校友是学生会的一个干事,他也记得,许欢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有一次在S大的食堂见到这位校友,这个校友当时直接躲开了他的视线,装作和他不认识。
那个酒局里,没有人提起多年前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愉快地谈起生意。
他觉得讽刺,如果不是唯意总裁这个身份,也许那位校友还是会用一种看弓虽女干犯的眼神看他。
他喝多了,酒局散了,他在路边打电话给陆眠,他希望能见她一面,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也行……
他在电话里,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陆眠去洗澡,说要在床上等她。
电话被挂断,再也打不通,他觉得,脑中有一根弦,好像处于崩坏的边缘,又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死死撑着,他还想它继续撑下去,但又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他几乎能听见那根本不存在的弦在喊救命,一声又一声。
温思远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耍过酒疯,昨晚是头一回,以被警察带走短暂拘留为结果。
车子还在前行,车窗外,他看到年轻的恋人在街边牵着手漫步,脸上洋溢着笑。
他和陆眠也有过这样的好时光。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赚钱有什么用?经营公司又有什么用?什么都失去了意义,他的人生,好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已经一塌糊涂,他想要修正,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去修补。
这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温思远打车去了一趟银座。
银座后面的写字楼上,有一家心理咨询中心。
这家心理咨询中心规模其实很小,和江城很多搞国际连锁噱头的大品牌心理咨询中心名气差得很远,和江城几家三甲医院的心理科差距就更远,因此客户也很少。
温思远是其中的一个,他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每次到这地方,他会想起以前陆眠说过的一件事。
那是大学时,陆眠说,她们隔壁宿舍一个女孩子,怀孕了之后觉得丢人,没脸去正规医院挂号做人流,就找那种很小的黑诊所做手术,做清宫手术的时候操作不当,感染了,又治病一个多月,非常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