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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陈疾(16)

臧白扯着嘴角道了谢,对这顿饭彻底失去了兴趣。

臧宁雄瞅准个时机开了口:“我听说海市政府要新建一个体育馆,这个项目会拿出来公开招标,三叔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臧宁雄和林三叔年纪差不多,都是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但他这声三叔喊得很顺溜。今天他来这儿的主要目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林家最成熟的产业就是房地产,他们有自己的施工队,今年城市土地供应量减少,林家也没拿到地做新的项目开发,他们肯定也会盯上政府这个招标项目。臧宁雄想来套套话,看到时候有没有机会合作。

但林三叔不知是已经洞悉了他的目的,还是压根就没在意,只是眯着眼睛呵呵一笑:“臧总你是不知道,我早就退居二线了,对生意啊项目啊都不了解,这事儿你要去问我二哥和四弟,他们懂。”他举起拇指大小的白酒杯,“今天是个欢喜日子,不谈公事,只谈家事,哈哈,我敬你一杯。”

“哪能让您敬我,我敬您,我敬您……”臧宁雄赶紧躬起身,先干为敬了。

林三婶儿接着话茬:“泊川,你还不知道吧,你二叔不同意你这么急着结婚,说你年轻,脑子发热。我就说人家小年轻,爱起来就轰轰烈烈的,他老顽固,他不懂。他还跟我打赌呢,我看他就输了。”说着也举了杯,“我们做长辈的,最乐意看到你们小辈儿幸福美满地过日子,婶儿也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和和美美。”

喝了酒,林三婶儿就动了情,说起林泊川父亲走得早,看不到今天。又想起臧白的父亲也走了,两个苦命孩子在一块儿,要互相扶持着,好好过日子。转头又跟臧白妈妈喝了酒,说了通话,说她一个人辛苦,又说臧白嫁过来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什么都有三婶儿给他撑腰。当然,这些都是情之所致的客套话。

这顿饭又吃又聊,一直吃到了午后,下桌时,所有人都带着点醉意。林家那边的该回家了,林泊川和臧白在他家铁栅门前上演了一场依依不舍,林三婶儿掩着嘴巴笑,让林泊川今晚就住臧家算了。

林泊川当然不可能今晚就住在臧家,依依惜别的关键在于“别”。他也压根不想留在臧家,对这种古董房子也没啥好感。今天之所以格外黏着,是他知道他三叔和三婶儿是替他二叔来观察他们两人的具体情况的。他二叔至今还没有松口同意他和一个被退过婚的私生子结婚。

送完林家人,臧宁蓉和臧宁雄也打算走,臧白赶紧追去后院,拦住臧宁蓉:“大哥、三姐,上回四姐跟我说,她跟你们商量的事,你们觉得可以……”

臧宁蓉喝酒上脸,脸膛两团高原红,她短暂地恍惚了一会儿,想起了这回事。当时臧宁宜来牵线,让他们把房子的份额卖给臧白,臧宁蓉不想同意,谁也不差这点钱。但是臧宁宜说动了她大哥和二哥。

臧宁蓉脸色不快,先呛了臧白一句:“你自己没长嘴,要找你四姐在中间当传话筒?你来说谁能吃了你么。”

臧白顺着她:“我最近商量婚礼的事,真的太忙了,四姐就说她找时间帮我问问。”

“三姐,我是想厂子要周转,我手边刚好有这么一笔钱。自从你上回说了抵押的事,我妈妈天天担心,饭吃不下,觉睡也不好,老年人嘛,这怀疑那不信的,更不信银行,本上全写她的名字她才放心。”

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都知道对方的打算。臧宁蓉还在和臧白僵持,臧宁雄想起臧宁宜的劝,让他们不要把事情做绝,到现在这程度差不多了,把人逼到走投无路,等人有了机会保不齐他记着仇给你使绊子。而现在,林家说不定就是他的机会。

他咳嗽一声,做了主,说臧白:“你也是会挑时候,甭管我们愿意不愿意,厂子需要钱的是事实。行吧,我们就把房子份额卖给你,但你这钱必须得是一次性付清,别来先付多少搞拖欠那套。”

臧白压着脸上的喜色:“我会一次付清的,现在我就跟你们去转钱。”他得快点,免得夜长梦多,他们中间谁又反悔了。

臧宁蓉抱着胳膊:“卖你也可以,买卖房屋很麻烦,各种手续耗时耗力,我们最近可没有时间去帮你搞过户那些。”

看吧,果真没那么顺利。

臧白试探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有时间?”

“现在厂子经营压力全在我身上,至少要等情况好些我才脱得开身。”她眼睛一转,“这样,你先把钱给我,厂里急需用钱这个耽误不得,我给你开个条子,有时间了,我约着大哥二哥和小妹,一起去把户过了。”

臧白心里一沉,这不仅是拖着不给他过户,还想先拿到钱的意思。怎么看这桩交易都不公平,可谁让他们拿住了自己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