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翅鸟(132)+番外
恩萧手不再那样颤抖了。
禽鸟袭击透明的天幕,每一下都像直直刺向身前,那一张张凶恶的面孔,口齿流涎的。恩萧喉头滑动,止不住地想往后退,身形一晃,却是靠上了谢知行的胸膛。
谢知行立刻抱住他的腰,说:“可以靠,不用起来。”
崖洞无比窄小,群鸟锐鸣,却不如两个亡命人那样声势浩大。要活,他们要一起活,要死,也不足为惧。
恩萧要退便往谢知行身上退,而谢知行的背脊已经抵住了石洞的尽头,寒意濡湿刺骨,只剩死路一条。
但他依然挺直脊背,巍然不动。
“为他报仇吧,恩萧。”谢知行哑着嗓子说。
接下来一切都变得顺利,恩萧果真弹无虚发,最后一枚弹壳落地,挑筋断骨,再没有鸟爪子敢伸过来。
攻势减缓,天幕系统的能量终于足够接续,那些粒子将空隙补好,又是一块完整的天幕挡在洞口,尖利的鸟爪再也戳不开,只能在洞外扇着巨翅扑朔。
见势,恩萧大喘着气,整个人像个抽了气的口袋,完全瘫软在谢知行身上。枪从手里滑落,他已浑身湿透,眼神笔直地瞪着洞口,淡色的睫毛上像在落雨,混入瞳孔,化成泪从眼角细细流出。
杀了多少只鸟?
十只?二十只?
够不够洗清罪孽呢?
谢知行抱他躺下,顺着他的头发,说:“没事了,没有鸟了……你很棒。”
第62章
鸟群退到百米开外,呆头呆脑,长喙戳着鱼。长得虽然吓人,但它们说到底也只是一群辐射变异的鸟,出来觅食的。
恩萧身上湿透,眼神雾蒙蒙一片,淌着丝丝涓流,像融化之后更加冻手的冰。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动也不动。谢知行使尽十八般武艺哄他,都像石头沉了大海,波澜不起。
谢知行走遍狭小的洞穴,捯饬了一会儿那些过滤器和水管子,弄来一杯热水,给恩萧焐着手。
也不知道外城“野人”是如何生活的,这儿翻遍了也没个毯子。
谢知行小心翼翼地扯扯恩萧的领口,立刻被对方制止住。
“你做什么……”恩萧轻飘飘地说。
“好长官,你身上湿了。”谢知行说,“如果你允许的话,让我帮你脱下来,换我的穿吧。”
“不……”恩萧咳嗽两声,转过头去,把谢知行推得十万八千里远,“不用。”
谢知行眼帘一垂,一瞬间有点失魂落魄的,心里那一痛轻轻划过,像个错觉。
然后他嗤一声:“由不得你。”
说着他便去扯他的衣服,三两下就除了,恩萧微张着眼睛看他,并不反抗。
谢知行心里愤懑,从背后抱住他,将自己外袍一扯,给他当毯子盖着。
“前辈还不回来?”恩萧说。
“不知道。”谢知行冷哼,“应该想再等等,好方便收尸。”
恩萧摇头:“我相信鸟不是他放的。”
谢知行:“谁知道?”
“没必要,他还指望我们带他回去呢。”恩萧说,“只是这变异的鸟……”他叹一声,“和山茶花家里的挺像。”
说罢不吭声了。洞内安静,他抬杯子熏着脸,石壁上嘀嗒落水,一滴砸入杯中。
恩萧水中的倒影一模糊,谢知行才开腔:“你为什么怕鸟?不是天生的吧。”
“不仅是鸟,是翅膀,所有带翅膀的东西。”恩萧说,“包括苍蝇。”他笑了笑,“窝囊吧?”
“不窝囊。”谢知行说,“我还怕小孩子。”他想起戴琳,眉头不禁动了动,“尤其小姑娘,难搞。”
恩萧:“那幸好啊,育儿所多次向我发出邀请,叫我要个孩子,我都拒绝了。”
“……”谢知行面色灰灰,“要是你的就不一样。”
恩萧笑了:“开个玩笑。谁和情人要孩子?生出来像我这样不好,要是像你……”
谢知行的眼光有点热,恩萧说话顿了:“不合适,我俩不是一个编号。”
和情人说动人的话是在刀尖上跳舞,两手交缠,你来我往,眼神纠缠之间,谁一不小心当真了,就要坠落而亡。说出来的话,既怕对方不信,又怕对方相信,但最怕的,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谢知行咕哝:“像我有什么不好。”
谢知行眺着远处那些捕鱼的鸟,把下巴搁在恩萧肩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耳廓,说:“好长官,你能不能讲讲你和你的阿沉的事?”
恩萧喝水的手顿住了:“真想听?”
“如果你愿意讲的话。”
恩萧眼梢轻挑:“我要是讲了,你保证你不发疯。”
“那当然。”谢知行耸肩说。
一杯水的雾气蒸热面孔,升着白烟,缱绻飘荡。
恩萧叹口气,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讲的。他本名叫林沉,是林默的哥哥。林默今年二十四,如果阿沉还在,就应该也是二十四岁。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