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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是我(60)

邹沫沫没有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才叹口气,把脸埋进邹盛的肩颈里,道,“即使不是为我自己,我也该帮一帮哥哥。对不起,盛叔。”

邹盛在邹沫沫耳朵上亲了亲,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

邹沫沫抬起头来看他,道,“不是,盛叔,你对我够好了。”

邹盛只是把邹沫沫抱紧,没有应他这话。

之后柳宣给邹沫沫打电话来,说爷爷在悠游居里喝茶,想见一见邹沫沫,他派车来接他过去。

邹沫沫答应了,但拒绝了他派车过来接,说自己过去就好。

于是,之后是邹盛送他过去的。

悠游居是个茶馆,是一座古式园林建筑,里面曲廊水榭,很是雅致优美。

大多是老人在里面喝茶,聊天,下棋,或者鉴赏古物。

几十年前,这悠游居就有了,柳老爷子第一次来,还是被儿子柳江带来的,后来柳江过世了,他年纪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喜欢回忆往昔,也就时常自己来这里,还在这里结识了几位学界的朋友,经常闲聊一番,或者下棋。

悠游居里有一个水榭是柳老爷子的专用,邹盛推着邹沫沫的轮椅过去,身后跟着几个保镖,转过一个曲廊,邹盛就看到了那个水榭,从那水榭开着的窗户,里面的柳宣和柳老爷子也看到了他们。

只是邹沫沫垂着头,像是在想事情,并没有打量四周,便也没有看到看过来的人。

老爷子问柳宣,“那坐在轮椅上的便是柳陌?推着他的是邹家的邹盛。”

柳宣道,“嗯,是的,爷爷。沫沫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以前受了伤,一直在治病,现在依然不能直立行走,要依靠轮椅才行。”

老爷子的眼里分明闪过愧疚,他愧对他的大儿子,当年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之后又让他的儿子成了残废,一直要靠轮椅生活。且让邹盛把邹沫沫领养走,之后他也后悔过,觉得做得实在不对,如果有可能,他是想把邹沫沫接回柳家的。

虽然现在这么后悔,但在邹沫沫小的时候,柳老爷子并没有想到过自己之后会如此,他那时候满心的怒气,觉得是邹沫沫的母亲害死了他的儿子,所以,他特别厌恶邹沫沫。

时间改变了太多,那时候对邹沫沫母亲的恨也都散了,只剩下对已经过世的大儿子的悔恨,以至于对柳江的两个儿子也总有更多的感情。

水榭周围都守着保镖,邹盛推着邹沫沫到水榭门口,保镖就给开了门,但是拦住了邹盛的保镖,不让他们再靠近。

邹盛吩咐他们就在一边等着,就将邹沫沫抱了起来,让其中一位保镖帮邹沫沫搬了轮椅进屋里。

邹盛先是和柳老爷子打了招呼,柳老爷子是他的舅舅,但因为是大家族,柳老爷子一直是掌权人,和小辈并不亲,所以,邹盛也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情意,只是问候了身体,然后他就介绍了邹沫沫,说道,“舅舅,这就是沫沫,你恐怕是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小孩子,十几年的时间变化是最大的,你看看,是不是都要认不出了?”

邹沫沫似乎是显得有些局促,他对柳老爷子问了好,叫了一声“爷爷”。

柳老爷子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手扶着扶手,九十岁高龄的他,依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他看着邹沫沫,然后朝他招了招手,道,“孩子,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你。”

邹沫沫自己驱了轮椅过去,又低声唤了他一声,“爷爷。”

柳老爷子看着他,眼里有一丝恍惚闪过,这位老人,眼眶些微湿润,握着邹沫沫的手,道,“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这眼睛,这下巴,倒是非常像江儿……”

第四十章交谈

第四十章

几个人,一起陪着柳老爷子回忆了一番往昔,基本上都是柳老爷子在说话,他说话缓慢,说到柳江的各种好事趣事,他便语调轻快,面带笑容,要是事情里带着让他不喜的成分,他就声音低沉,有时候,甚至也说着说着,他就突然转换话题了,想来那是他不愿意去回忆的东西。

经过柳老爷子这么一说,邹沫沫倒是对自己父亲更加了解一些,好像他就在自己的面前,温和中又带着倔强。

不得不说,其实他和他的哥哥都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

“那时候,医生就检查出来我身体不大好,说要戒烟戒酒,这可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但江儿他把我看得非常紧,硬是逼着我戒。其实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有他,哎,只有他把我的身体最看得要紧。大过年,我借着去园子里走走,到亭子里去抽支烟,才刚点上,他就走过来,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候……”

“那时候啊,他才沫沫这么大,笑着看着我,说,‘爸,你这样不行,一没人看着,你就抽上。’我舍不得把烟按熄,这是我好不容易背着他让人给我找来的,只好深吸两口,没想到,他上前来,给我把烟拿过去了,我以为他要扔掉,他只是把烟给掰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一半递给我,甚至拿出打火机来给我点上了,对我说,‘抽半支吧,我看着你抽半支,毕竟是大过年。’”

说到这里,柳老爷子停住了,精神很恍惚,眼眶湿润,有清泪在里面打转,那么仪态威严的老头子,此时低下头了,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失态,“他就那么早就走了,之后哪里还有人管我是否抽烟抽得厉害,喝酒喝得多。”

其实是很多人都想管,但是他为人严肃厉害,没人敢劝而已,只有柳江当年什么都能够和他唱反调,并不怕他。

他的话,让小辈们也感到哀伤,邹沫沫甚至和他一样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抽烟的确是对身体不好的,爸爸他是非常爱你,才那样子。”

老头子抬起头来看邹沫沫,握着他的手,邹沫沫的手虽然指节纤长极好看,但是手上是肉肉的感觉,有点像是带着婴儿肥,老头子在他手上拍了两下,没说话,他又看着邹沫沫不能行走的双腿,搭了一床小薄毯的腿,即使有薄毯掩盖,也可看出那干瘦的模样,实在是和上半身很不协调。

老头子心里想来是很不好受的。他没掀开邹沫沫腿上的薄毯看他的腿,但是问起邹沫沫的病情来,邹沫沫说了两句,之后便是邹盛在说,邹盛把给他治病的医生都讲了讲,讲到最近的治疗,就说道,“现在在用中医的法子治,这位老大夫以前治好过好几例这种病人,慢慢来,我们都希望沫沫能够变好。”

老头子道,“能够有希望就是好的,现在医学昌明了,比江儿那会儿要好得多。不过,即使治不好,我柳家这么大份家业,也不会庇护不住一个子孙。”

老头子这样说,屋子里的另外三人都是心中各有所思,不过,每个人都没在神情上显露出一分。

邹沫沫看了邹盛一眼,他以为邹盛会接话的,至少会说,他现在是邹盛的养子,邹盛他也不会让自己出任何问题。

但是,邹盛居然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对柳老爷子的话笑了笑,而那笑也实在意味不明。

邹沫沫觉得房间里的气氛其实是有一丝的变化,这种琢磨人的心思的技能,邹沫沫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他开始觉得有些发闷。

柳老爷子之后又和邹盛说起生意上的事情来,只是一些对于大形势的探讨,邹沫沫也听得很迷糊,就驱动轮椅过去给煮起茶来,柳宣便也来帮忙,当把茶端去奉给柳老爷子尝的时候,柳老爷子还赞了邹沫沫两句,道,“这茶泡得不错,不过,还是差你父亲当年两手,但这样也够了,现在年轻人的心思,能够像你这样沉静不浮躁的少了。在家里,基本上没有一个小辈能够坐下来伺候我喝一杯茶的。”

邹沫沫听他这样说,就道,“爷爷,你这是过分夸我了。”

柳老爷子笑道,“这夸得不过分啊。我是在说真话。沫沫,我看你不要随邹盛回去了,跟着我回去吧,我这老头子,实在缺一个你这样的孙儿陪着啊。”

邹沫沫因他的话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老爷子借着喝茶假装没有注意邹沫沫的反应,而邹盛和柳宣都看着邹沫沫,柳宣道,“沫沫,你还不赶紧谢谢爷爷,他可是从来不带孙儿在身边的,而且,爷爷有一手好茶艺,你正好从他那里把这一套全都偷师出来,看他下次再说你泡的茶比爸爸差了两手。”

邹沫沫笑着看向邹盛,眼底深处有些惶然,然后又是期盼,他期盼邹盛能够拒绝。

但是邹盛却说道,“沫沫,你别想着回去和舅舅住就是对不住我,我知道你这孩子最重感情,你想回邹家来的时候随时回来,先去陪着你爷爷一阵子,也是好的。”

邹沫沫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才对柳老爷子说道,“爷爷想要我去,我非常高兴,只是我这个样子,生活上很多都不能自己处理,去了之后,就怕会在很多方面给爷爷造成麻烦。”

柳老爷子放下茶杯,道,“原来你顾虑这个。这些倒是不用担心的,到时候会安排人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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