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孤王寡女(731)

所以对墨妄,墨九心里除了感激,是有愧的。

她是墨家钜子,可她也就是一个精神领袖了,基本的事务都是墨妄和曹元等人在操持。

也因为有了墨妄的存在,墨九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

在镇上玩耍,吃吃,走走,乐乐,玩玩,墨九带着小丫头一直到天黑方才返回墨家九号。

匆匆洗漱罢,小丫头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墨九坐在床边,端详她片刻,为她掖好被角,去洗漱换好衣服,正要上床,墨妄就找上门来了。

这会天刚入夜,墨妄找来想是有事。

墨九匆匆披上衣服,掩上门出去。

经了那一场生死攸关的事故之后,墨妄人是醒过来了,可身体一直不大好。也正因为如此,这三年里,墨九随萧乾四处征战,墨妄并没有跟随,不得不长驻兴隆山上,一来是为调养身体,二来么,当然也是为打理墨家事务,做萧军的大后方。

墨九进房的时候,墨妄正倚在椅子上,望着油灯出神。

咳一声,墨九满脸带笑,“师兄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

“哈哈!”墨九笑着坐在他对面,“你确定不是故意损我的?”

墨妄也跟着笑了笑,俊脸上一如既往带着阳光般的温暖。

“昨晚的小会上,也没寻到单独的机会问你。这一次回来,你什么时候走?”

墨九抿抿唇角,与他玩笑,“我刚回来你就撵我走?莫非不想见我?”

“哪有的事?”墨妄不是一个会爱玩笑的人,淡淡牵了牵唇角,又凝神盯着墨九看了片刻,“小九,你好似瘦了些。”

“可不么?天天那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能不瘦么?”

看墨妄担忧的视线,她噗嗤一声,又笑了。

“不过师兄不要担心。瘦是瘦,有肌肉,你别小看我这身子骨,如今老结实了!”

行军打仗吃苦受累,人瘦一圈是肯定的,可也正如墨九所说,她整个人精神抖擞,身体也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加上年龄的增长,完全度过了青春期的墨九,少了一点美萌的婴儿肥,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似的,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女人,比往昔更娇美可人,亦更添妇人的风韵。而且,她并不像普通妇人那般,将开疆拓土当成男人的天性,也从来不把自己当女人使唤,在战场上,她铁血无情,根本就充当着男人的角色,所以,天生女性的柔美加上她身上散发的英气与阳刚,就养成了墨九式的美——独一无二。

或许有人比墨九长得好看,但绝对无人有墨九的气质。

那自信、那气势,那身上自带的光芒,是从骨子里有的,不是谁人可以模仿得来的。

当然,当今世上,也惟墨九一人有这样的底气,做这样的事情,睥睨于众生。

墨妄念之,心尖微微一窒,赶紧耷拉下眼皮,装着喝水的样子,不再去看墨九的脸——

又一次阔别数月,见到她,没有丝毫的陌生,反倒让他更加难以自持。

“师兄你在想什么?”墨九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神思。

“嗯?”墨妄放下茶盏,抬头。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

“问我?”

看他一脸茫然,墨九噗一声,又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问话都没听见。”

墨妄有些惭愧,神色微涩,“小九说什么了?”

“我问你,怎么身子骨看着比以前……”墨九的脑袋猛地往前一凑,恶狠狠地盯住他,“看上去更弱了一些?怎么回事?萧六郎开的药,你没有老实吃,对不对?”

她一句接一句的询问,像个大家长。

墨妄失笑,“钜子吩咐,我敢不从命吗?只是,身子一旦亏损得狠了,也非一朝一夕可以调理好的。”

“唉!”墨九想到他长达三年的昏迷,深以为然,甚至觉得如今他可以坐在面前,与她秉烛夜谈,已是上天的眷顾,确实不可急功近利。

想到这里,她将袖子里的药方掏出来,“这次回来,萧六郎又换了药方,本来是准备明儿让灶上煎了再给你端来的,你既然来了,就自个儿拿去瞅瞅。久病成良医,萧六郎人在远方,从钟大夫的医案来判断到底隔了一层,你自个儿得多感受感受,并适时的反馈。”

中医调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得不停根本当时体质调整药方。

为了墨妄的病,墨九也真没少操心,三年来长期让弟子来往……

墨妄知道她的心意,默默收下药方,抬目道:“前方战事要紧,你们都多照顾自己,我这里其实不打紧的了。那样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下生活这么好,还有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话是这么说。可谁让我挂心你啊?”

墨九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在他面前还像当年的小丫头。

野性,率真,纯粹,不留半分城府。

墨妄看着她的神色,唇角扯了扯,却没有展露完整的笑容,迟疑一下,突然问:“临安那边的情况,不知如何了?想来用不了几日,就可攻陷皇都了。只不知,大汗会怎样处置那些人。”

那些人?哪些人?

“你是指?”墨九想一下,不待他回答,又笑了,“你还是关心着她的吧?”

方姬然。

墨九知道他心眼里,也是对方姬然念着旧情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千连洞那件爆炸事故了。

不仅墨妄,还有一个织娘,嘴上不说,心里也始终念叨着。

这三年来,每次墨九回来,她都会支支吾吾扯东扯西说半天不着点儿,其实就是想打听方姬然的情况。

可墨九能说什么呢?

从兴隆山盗去四个侍女玉雕的方姬然,对宋熹来说,俨然是一个大功臣。她如今已经是宋熹后宫里的女官,在谢青嬗死后,宋熹没有立后,又对后宫嫔妃不太眷顾的情况下,方姬然不是东寂的女人,却成了南荣后宫最有权势的一个女人。

这些事,平常墨九也不爱提。

但这次回来,可能萧军离临安近了,她总能从墨妄和织娘的眼睛里,看到某种奇异的目光。

他们一个是母亲,一个是青梅竹马,又过了长达三年的时光淡忘,伤疤好了,总会忘了痛。

可墨九沉浮两世,该心狠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

“师兄,很遗憾。你们能原谅。我不能。新仇旧恨,都得和她清算的。”

灯火摇曳中,墨九的脸,美而妖冶,似乎还带了一点狠戾的光芒。

墨妄凝视着她,久久没有回答。

过了好久,才听他重重一叹。

“让她从千连洞拿走仕女玉雕,原就是我的罪过,我本不该问你这句话。”

“师兄不必自责了。当时事发突然,谁能料得到?而且,你在我这里,永远不会有罪过一说。”墨九宽慰着他,等气氛稍稍缓和,眸子亮了亮,又意气风发地道:“再说,任她拿走,又有什么干系?就当让他们帮保管两年吧,反正还得开乾坤二墓,等到现在,咱们一窝端了也好。省事!”

“是,也就差乾坤二墓两个仕女玉雕了。”墨妄突然叹口气,“但愿你们顺利,若不然。我难辞其咎。”

“你这人就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放心吧,丢不了。我不仅要把仕女玉雕全都拿回来,还要你养好身体陪我一起去开神龙山的祭天台。”

她说得一本正经,没半分玩笑的戏谑。墨妄知道,如今的墨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的羽翼来呵护的小寡女了,她有了坚硬的翅膀,有了高飞的力量,她的背后还有这个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北勐大汗萧乾。

“师兄,你怎么又在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告诉你啊,不许为她担心,知道没有?”

“我没有。我只是——”墨妄闭了闭眼,声音幽幽一沉:“只是想到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