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孤王寡女(699)

为了这事,墨九也发愁。

可兴隆山所有的大夫都瞧过了,该想的法子也都想了,甚至萧六郎也根据她的描述数次托人传回食补的方子,但或许是小丫头天生如此,吃啥都不长肉。好在她没病没痛,能吃能睡,精神头也好,除了瘦弱一些,也没有别的问题。

“唉,回吧!”

叹一口气,她拉扯一下衣裳,怎么驮着女儿出来,又怎么把她驮回去,玫儿想为她换把手,她也不肯,丝毫不假于他人之手。

墨九对萧直,比寻常的娘要来得纵宠。

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小丫头没有爹在身边,所以她要付出两倍的爱。

好在,这小丫头也没有被她给惯坏,一直乖巧懂事还聪慧,小小年纪,就懂得看人脸色。

这会儿听到墨九的叹息声,她一个字都没吭,乖乖趴在墨九的肩膀上,直到墨九觉着不对劲儿,仰下巴问她,“怎么,睡着了?”

小丫头瓮声瓮气地回答,“才没有。”

墨九笑问:“那怎么没有声音了?刚才不还是会问问题的小麻雀吗?”

“娘亲不开心,直直不敢说话。”

“……”墨九心里一惊,“这谁教你的?你是娘的女儿,在娘这里,任何时候你都可以说话。”

“没有人教直直。”萧直的小下巴突然搁在墨九的脑袋上,磨蹭着她的头发,有些痒痒的,说话时的气息也甜甜的,软软的,“娘亲,直直不舍得你难过……”

难过?她有吗?

墨九失笑,“瞎说!娘亲哪有啊?”

小丫头沉默了一瞬,突然道:“那直直给娘亲唱首歌,娘亲就笑一笑吧?”

“好哇!这买卖划算!”

墨九放缓脚步,面带微笑地走入墨家广场,望着阳光从墨子像的头顶落下了,微微眯了眯眼,看弟子们忙忙碌碌,心弦慢慢地松缓。头顶上,小丫头小黄鹂似的声音,也在这时脆生生的传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

娘儿俩带着玫儿回到墨家九号,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的笑闹声。

小子、丫头好几个,带着旺财和狼儿正在院子里追来追去地疯跑。墨九一怔,笑着抬步入内,果然看到彭欣、宋妍、尚雅三个都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围坐吃茶,剥瓜子。

“你们几个今儿倒来得齐整?!”

说笑着,墨九把小丫头从脖子上放下来,拍拍她的头。

“去吧,玩去!”

一看到小伙伴,小丫头就开心得咧了嘴。

“噢!我来了!”

“快!直直来这里,做我的新娘……”

“才不要!”

“……”

这几个小家伙常在一块玩耍,几乎形影不离。彭欣家的小虫儿,尚雅和乔占平的大女儿乔婉青,小儿子乔云,宋妍的儿子宋离,还有坤门长老申时茂的大孙子申裴枫,另外还有一群山上弟子的野小子野丫头,凑在一起简直要反天。

墨九笑望着孩子,徐徐坐下,玫儿赶紧上了茶来。

“姑娘喝茶。”

“嗯”一声,墨九捧着茶盏,突然有些感慨。

“一转眼,他们都这么大了呢。”

“是啊!我家小虫儿,越来越野!都快要管不住了。”

“哈,这小子像他爹!”墨九随口应着,说完却瞥到彭欣微怔的面色,赶紧放下茶盏,一脸惊喜地看着她,把话扯开,“噫,彭姑娘这次回来,好像变好看了啊?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她意在转移彭欣的注意力。显然,这招是成功的。

宋妍和尚雅懂得她的意思,跟着就附合地一脸堆笑。

“是啊,我们刚才已经说过好了,这身衣裳嫩色,喜气!适合她这样性子的人。”

那是一件偏粉的红衣裳,对时下喜欢穿红挂绿的妇人来说,算不上艳色,可对于常年穿青灰这样单纯暗系的彭欣来说,却是罕见的。而且,这身衣服确实衬得她气色好看了,那一张常年苍白的脸,也添了一丝活气。

“哪里有?你们说笑了!”

“没说笑,没说笑。真的好看!”

“是啊,怎么突然想到换这种颜色来穿了?”

“这不为了我们小公主的生辰吗?我做干娘的,不能整日哭丧着脸,让孩子看了不舒坦是不?”

听几个妇人七舌八嘴的问,彭欣淡淡回应着,脸上不再有刚才那一瞬的伤感。

三年过去了。

她从一开始迫不及待想找到宋骜,每年两趟雷打不动要“出去走走”两三个月,到现在,虽然她还是每年会“出去走走”,但对于寻找宋骜的事儿,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急切了。

也许是听天由命了。

也许是……她已将心事深深掩埋。

也有可能是宋彻几年如一日的关心,终于感动了她。

这一次她从南边回来之后,不仅人变得开朗了,就连对宋彻的态度,似乎也有了缓和。

实际上,对于宋骜这个人,好多人心里都已经放弃了。

他在大家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永远失踪的人。

哪怕他失踪得不明不白,哪怕仍然存有他会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希望,但人总是这样,一旦对某件事情失望次数多了,慢慢就变得麻木,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个不得不承受的结果。

墨九对彭欣的改变是欣慰的。

人总得往前看不是?

女人有多少青春年华?她能想通这件事,那当然更好。

一晃眼,小虫儿已经五岁了,不能永远没有名字吧?

想到这里,她瞥一下彭欣的侧脸,笑了笑,试探着说:“你啊,别一天到晚就紧着你干闺女,倒是为你儿子想一想啊?”

“想什么?”彭欣看着儿子,满眼都是母性的柔光,“他那身子壮得跟一头小牛犊子似的,尤其今年,跟着他大伯习武,你看他那个头,嗖嗖地长,可不像直直那么让人挂心。我这儿子,我放心着呢,懒怠管他。”

“可不懒怠么?”墨九哼哼,“人家大名都没有呢?连私塾先生都着急,你也不上上心?”

果然,好好的气氛,一说小虫儿的名字就沉下了。

墨九知道提到与宋骜有关的事,一定会戳到彭欣的痛处。

可儿子是宋骜的,只要有儿子在,就算她不戳,彭欣就不痛吗?

只怕痛得伤口都化了脓,却再不肯示人了吧。

她得趁着今儿直直生辰高兴,把彭欣这脓疮给挤干净。

“说话啊!愣着干什么?”墨九一挑眉梢,那股子墨家九爷的英气上来了,说话嘎蹦脆声,“我可跟你说啊,你离开这些日子,私塾先生找我说过几次了,说你们家小虫儿没有大名,很影响先生教学的。他调皮,喊小虫儿,他逃课,喊小虫儿,打他手板心,也喊小虫儿。太不像话了不是?”

唉一声,彭欣捋着腮边落下的发丝,头微微垂低。

“我这不一时没想好吗?”

“没想好?想个名字需要用五年吗?”墨九冲她翻个白眼,“你学学人家小妍,儿子从娘胎里出来,不等他爹瞧见,就把名字给想好了。这才叫做娘,懂不?!”

“噗!”这一下,把宋妍惹笑了。

她手上拿着一个绣活,是一朵漂亮的荷花,也不知绣的什么东西,说话间,轻移手指,走线如梭,动作极是好看,语气也清盈婉转。兴隆山三年的休养,她又恢复成了当初临安那个娇美可人的紫妍公主。

“墨九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哪能和彭欣一样?”

“就是就是!”彭欣也跟着笑,还顺便瞪了墨九一眼,“你别为难我了,取不出名字我也没办法,不是没念过书么?要不然,你给取一个?”

看她两个这般,墨九心里一叹,也只能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