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孤王寡女(68)

这么一想,她觉得逗,“噗嗤”一声笑了。

萧乾脊背僵硬着,顿了下,她一个不察就撞在他背上。

“轰”一声,看热闹的人只觉好玩,都跟着大笑。

墨九撑着他宽阔的后背,慢慢退一步,却听他道:“嫂嫂仔细脚下。”

一声“嫂嫂”清冷疏离,像从九霄云外传来,与现场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墨九扁了扁嘴巴,觉得他这会儿的表情一定不像参加婚礼,而是像在办丧事……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依萧六郎在萧府的地位,若非他本人自愿,谁又能强迫他代行大礼?

她哼一声,又靠近些,低低问:“闷骚!莫非你暗恋我?”

萧乾还没有回答,她的背后就有人高声大喊:“慢着!”

那是一个小子的声音,带了一丝男孩刚变声的稚气与沙哑,“萧大郎这就娶妻了,难道我姐就白死了吗?”

☆、坑深046米 六郎忙洞房

喜堂被人闹了,是一件不吉的事。看小说到闹人家的喜堂,却是一件损阴德的事,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干。于是,那小儿满脸怨毒,语带恨意地冲进来一吼,热闹的喜堂便鸦雀无声了。

众人表情各异,都看着他暗自揣测。

那小子也就十五六岁,与薛昉差不多岁数,却不若薛昉稳重老诚,长了个周正模样,唇红齿白,身上衣衫质地不好,略有一些泛白,却洗得很干净,若非脸上扭曲的愤怒,其实生了副讨喜的面相。

萧运长是萧氏族长,自是容不得大郎的喜事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闹腾。

他一拍桌子,茶水便飞溅出去,“哪来的腌脏小儿,还不给老夫叉出去!”

门口的家丁冲进来便要拉人。

可那小儿年岁不大,身子也瘦削,力气却异于常人,像只小老虎似的,大吼一声,两个家丁就被他打翻在地,哎哟连天的叫唤。

又有两个家丁扑过来,那小儿一脚踢在一个家丁的命丨根子上,看他疼得直跳脚,又火速把他扛起,往另外的家丁身上掷过去。

“敢惹爷爷我?要你们断子绝孙。”

“哗!”人群惊慌,躲闪。

“还有谁敢来抓你爷爷?”小儿叉腰瞪视着喜堂上的人,目光一转,又望向墨九与萧乾的方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慢慢走过去,“有爷爷在,看哪个敢成婚!”

喜堂上的宾客,并非都是萧家人。一些人哪怕嘴上不说,心里都存有看好戏的心态。

这番被小儿一闹,竟有人低笑出声。

萧运长脸子丢大了,面色铁青,哼声道:“老夫看你小子年纪不大,原想叉出去便饶你一回,可你还来撒野,便是心存歹意了,那怨不得老夫,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押去官府大牢。”

这楚州的官府,国公爷说话也是算数的。

可那小儿却不怕,他回头一瞪,扛起一个追来的家丁,就往萧运长掷过去。

“抓你奶奶的裹脚布!”

这一掷,萧运长始料未及,堪堪躲过,却狼狈不堪。

喜堂上的丫头小姐们,也吓得尖声叫唤。

萧乾的侍卫都在外间值守,喜堂门口就一些家丁,这些家丁平常看家护院基本只靠一个本事——仗势欺人。眼看五六个人动手居然制不住一个半大的小子,萧运长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养了你们这一群窝囊废!”

不管他骂得有多狠,萧家今日的喜堂被闹,丢了脸面已是不争的事实。

萧运长几乎可以预见,楚州城的人笑话萧家的样子,不由怒从中来,“都给我上,抓了他有赏!”

他叫嚣,那小儿却道:“都说是窝囊废了,还敢上来给我打?”

看热闹的人多,挤上来的却少。墨九头上有盖头,听着热闹,偶尔扯一扯红绸巾子,看萧六郎在不在另一头。

这货很有安全意识,只要萧六郎在身边,凭了他那身手,她就出不了事,可以很放心大胆的围观。

萧乾也在旁观。

那小子被家丁截住,一时半会过不来,也近不得他的身,他便懒得理会,直到那小子再一次摆脱家丁的钳制,以一己之力,带着一把重木大椅冲到他的面前。

“萧大郎。”他嘴里喊着萧大郎,可分明不认识萧大郎。他盯着牵了新郎红绸巾子的萧乾,咬牙切齿的样子,像见着杀父仇人,“你害死我姐姐,还想做新郎倌,过安生的日子?做梦!今日老子来了,就没想走,与你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姐姐讨个公道,砸死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小儿拳脚上看似厉害,其实没什么章法,一看便知,没有受过师父的指点。可他天生神力,瘦小的个子却可以轻松把一个大汉举起,像丢石头似的甩出去,没有半分吃力,也实属难得。

“小哥息怒。”萧乾淡然道,语气极是和暖,“你恐怕认错人了,今日鄙府办喜事,不愿多生事端,不如你坐下来吃个喜酒,回头再好好说道?”

“啐!”小儿怒目相视,“你个沽名钓誉的无耻之徒,今日我定要替姐姐讨个公道……”

他再次举起手上椅子往萧乾身上砸,可也不知怎么的,那椅子刚被他举到头顶,就像抽风似的抖了起来——不对,抖的是那小儿的手。

“我,我……”他声音也在抖。

墨九隔了红盖头,只能默默听着,什么也看不见,但手上红绸巾子动了动,凭着她对萧六郎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这可怜的小子是着了他的道儿。

萧乾不言不语也不动,眉目深邃,疏离的语气,看似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放下椅子,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小儿在原地僵持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着将高举的椅子掷在地上,“萧大郎……哈哈哈……萧大郎,你负我姐姐,害她性命……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哈哈哈……碎尸万段……”

他不打了,只笑,一直笑,疯狂的大笑。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众人不知所措。

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原来那小儿是个疯子。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小儿笑声不止,自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可他没法子控制狂躁的情绪与笑声,面部表情扭曲着,又笑又哭,“哈哈哈……萧大郎……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为什么要笑?哈哈哈……你害我,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笑?”

“轰”一声,大家都在笑。

原想等待秘辛揭晓,结果只是闹剧。

“可怜见的。”萧乾轻缓的声音,似含了悲天悯人的情怀,“薛昉,把这小哥带下去,给些吃的,回头我给他治治病。”

“喏。”薛昉看了这么久,就等他一声令下,大步过去抓住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子,很顺利就带走了。

僵局被打破,那小儿尖呼声还在,可萧府的脸面却找补回来了——先前不管是把他叉出去打一顿,还是抓起来交给官府,说到底都是萧家自己找台阶。

有这样一场,大郎曾经负心于人,或者他曾让一个女子失了名节还失去性命的事,都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损害萧氏最为在意的声名。

可若那小儿是个疯子,自然另当别论。

墨九有点想笑——这萧六郎整人,比她还要缺德。

只不知,有几人看出是他干的?

萧运长瞥萧乾一眼,松口气,拱手向喜堂上的来宾道:“让诸公见笑了!今日犬子大喜,礼已成,还请诸公移步赴宴。”

说罢他似是为了挽回颜面,朗声大喊道:“朱四,去搬两坛梨觞来,为诸公压压惊。”

朱四应着去了。

很快,他又匆匆回来,与萧运长耳语了几句,神色略有些不安。

萧运长听了他的话,面色一变,可迟疑良久,却没有因为价值千金的梨觞少了几坛而着恼。

他只问:“人在何处?”

朱四道:“晨时已离府。”

“他若为酒而来,送他几坛也就罢了,只怕是……”萧运长想了想,停住话,又冲朱四摆摆手,“下去吧,休得向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