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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648)

“唉!”

她怀着他的孩儿,即便跟在军中,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阵前?

是他太过想念了吧?竟生出这等旖旎来,希望看见她英姿飒爽的骑马杀在大军之中。

“陛下,城头上风凉,我们回吧!”

“不冷!”

“可这里——这里,危险啦!你龙体要紧。”管宗光额头上的冷汗,一直未干,带着皇帝在阵前游弋,他感觉自己手上拎的根本就不是武器,分明就是他的脑袋瓜子,还连带着一家老小的命。

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再多脑袋都不够砍的。

心里揪揪着,他看宋熹的样子,已然急巴巴的了。

宋熹慢条斯理地扫过他的脸。

良久,嗯一声,点了点头。

见状,管宗光大喜,“多谢陛下体恤臣等1”

临下城楼之前,他往城墙外面的北勐阵中望了一眼,紧紧跟上宋熹的步伐,考虑着,突地进言,“微臣以为,陛下先前之言极为有理。打到这时,北勐军确已疲惫,不堪支撑了。如今有陛下坐镇龛合,咱们何不突开城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来为了迎合宋熹,二来也为自己的官帽子打算。

从目前情形来看,南荣的胜机确实很大。

如果这一战胜了,他管宗光就得名垂青史了,那是何等的光宗耀祖?

可宋熹听完,沉吟片刻,就否定了他的建议,“不可。管将军忘了浚县山之战了?苏赫为人狡猾得紧。他这般只围不攻,做疲乏之态,切莫相信。宁可在他们势头大盛时出城痛击,也不可在这时开城——”

管宗光一怔。

想一想,确实如此啊。

想那苏赫军能在三日内从汴京赶到乾州,还连夺两城,这样吃人的行军步伐与过人的精神头儿,又怎会在连续进攻两个时辰后就疲成这样?

分明陷阱!

管束光脊背一紧,“陛下英明!”

宋熹不答,大步下了城墙,骑上战马在城中悠转了一圈,对军民协心抗敌的氛围似乎很满意,不时与龛谷的百姓摆谈几句,做足了明君的姿态,这才像不经意地问管宗光。

“听说墨家钜子跟随苏赫大军出战了,管爱卿可有见到人?”

管宗光一怔,心里明镜似的了然了。

皇帝以前和墨九也传过一些暧昧的风言风语,这般问他,肯定别有用心了。

只不过,君心难测,他不知皇帝存的到底哪门子心思。

考虑一下,管宗光模棱两可地回答。

“回陛下,确有此事。先前探子有报,墨九的马车就在城外。不过,北勐军在城外亦有驻营,他们此番进攻龛谷,是分成几个批次上来的。一批进攻,一批预备,一批休整,极有章法。”

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先前的进言,头皮一麻,嘴唇哆嗦着瞄向宋熹,“陛下,微臣差一点犯下大错了。”

“何错之有?”

“他们进攻既然如此有章有序,也应个个休憩得宜才对,怎会露出那等倦乏不敌之态?亏得陛下英明,若不然,微臣又上当了,误了战事矣。”

这家伙会说话,马屁拍得神不知鬼不觉。

宋熹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一行人骑马走在硝烟弥漫的龛谷街上。

四周喧嚣不已,可他们却很安静。

于是,在战事中,这样的安静,却突兀地显出更多的紧张感。

“管将军——”静谧中,宋熹突然回头,“朕四处走走,你不必跟着朕,自去忙吧!”

“陛下,现下战情不急,微臣不忙。”

宋熹眉头一挑,似乎想要摆脱他,“朕自去便可,管将军去忙军务!”

前一句是客气,可这一句话,已然是命令的祈使句了。

那潜台词是:你一个领兵的将军,战事在前,不去安排忙碌,跟着老子做什么?你要真的没事可做,那要你这个统帅做什么?还想不想干了?

——管宗光大概听出了这么一个意味,稍稍迟疑一下,也就打马奔着城楼去了。

宋熹领着一群近卫,骑马停在街心。

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

李福偷瞄几眼宋熹的脸,小心地问:“陛下,我们——”

“我们出城。”宋熹打断他的话,缓缓回头,目中映着烁烁火光。

☆、坑深305米,执剑补天裂

首先三十万人,要怎么才会心

这种劝仗,比打仗还难,古璃阳毫无把握。樂文小說|

“可即便如此,要说服他们也渺茫啊!干系家国身家,一般人岂会轻易投敌?”

“我有一个办法——”薛昉顿了顿,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道:“咱们分两步走。第一步,先召集将校商议,就告诉他们,皇帝已然对我部有了戒心。若此时我们不动,回头等皇帝灭了北勐来犯之人,刀就架到咱们的脖子上了。将领们都看得清形势,如今皇帝不动我们,本就存了秋后算账的心思。”

古璃阳叹息一声,“薛小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咱们要从甬道出兵龛谷,至少得有一个像样的借口吧?不然何以服众?”

喝止住了孙走南,薛昉慢吞吞看向古璃阳,似乎下定了决心,也站起了身来,“古将军,走南有一点说得对。我们在这里空等着,也不是办法,形势对咱们很不利,如果什么都不做,不如做了再说。哪怕做错了,生死也都有一个交代了。毕竟,一旦主上有事,我们选的时机再好,又有何用?不都晚了么?”

“走南!”不待他的火爆性子发作,薛昉就阻止了他,“你急什么?”

“想!还想个屁啊!再墨迹,就来不及了!你他娘的到底——”

“唉!”他敲额头,“我再想想,老孙,你容我再想想。”

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先说服那些领兵的将校,再来说几十万军队啊?

太冒险了!怎么干?关键这事,并非他们三个人就干得起来的。

瞥一眼孙走南,古璃阳眉头蹙了蹙,还在沉思。

如今萧乾有难,他们怎么可以坐等?

他们都是萧乾的得力部众。

萧乾与宋熹在龛谷决战,这一夜,像他们一样无法入眠的人太多了。从到达江北大营开始,他们就一刻不停地在打探阵前的消息,可传回来的全都不是好消息。

“老古,薛小郎,咱们别等了。说干就干吧!再耽搁下去,我怕来不及啊。”

久久,性子粗糙的孙走南,终于坐不住了。

整个天地间,似乎都静谧一片。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帐中的火炉,烧得很旺,可他们还是觉得凉。

腊月的天儿,冷飕飕的,刮人骨缝。

在萧乾离开汴京回临安受审之前,他一直把这支三十多万人的兵马驻扎在这里。他“死”后,古璃阳也不曾迁徙,一来此处地势紧要,可称得一条扼紧南北喉咙的要道。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汉水底下的那一条甬道,以及藏匿甬道地窖中的大批转运物资。

古璃阳、薛昉和孙走南三个人,也是昨日从汴京到达汉北大营的。

将军帐中的三个男人,更是全神贯注,毫无睡意。

夜已深,营中火光点点。

南荣和北勐的大战在龛谷开始了,他们这支队伍一直不曾接到命令,却始终处于待命状态。看上去,好像不关他们什么事,但这样的时刻,哪个人还睡得着?

只不过,这里驻扎着的兵马,是萧乾曾经的北伐旧部。

在北岸码头附近,也有一个南荣兵大营。

同一片天空下,汉水北岸已三更。

……

……

“等消息!”

“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轻轻咳嗽一声,他看着站在风中的宋熹,迟疑着上前。

传令的人下去了,事情也都安排好了,可宋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今天晚上的他,情绪有些莫名的亢奋,哪怕一直保持着某种怪异的平静,可熟悉他的李福,还是察觉出了他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