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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619)

知晓墨九怀孕,塔塔敏过来瞅过她几次。

但每次坐一会儿,两个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相比之下,宋妍不同。她们算旧时的友人,吵过嘴,打个架,也同甘共苦过,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一起看尽了悲欢离合,对彼此也知根知底,说起话来,顾虑要少得多。

“麻烦嬷嬷回去告诉汗兄,就依他之言了。”

嬷嬷大喜,不停磕头谢恩,仿佛得到大赦。

“多谢赛罕公主体恤,奴才这就回禀大汗知晓。”

落下一颗悬了半天的心头巨石,嬷嬷飞奔离府而去。

墨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托着腮思衬一会,突然半眯着眼睛侧头,看向坐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墨妄。

“师兄,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墨妄看过来,似乎有疑惑,“小九当真要离府吗?”

墨九点点头,微微一笑,“大汗让我去紫妍公主那里待嫁,自然不可不从。但这个时候去唠扰公主清静。好像空着手,也不妥当?你差人备些礼物带上吧。”

礼物?

墨九吝啬得一毛不拔,哪会有什么值钱的礼物舍得送人?

除非——

墨妄动一下嘴皮,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

棱台坊根本没有值钱的金贵大礼,只有两车从阴山带过来的火器。

他低头,拱手欠身,“明白了,这就去办。”

墨九眯了眯眼,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睛,又道:“留下一半给萧六郎。剩下的我们都带走。”

“是。”

对于墨九的安排,墨妄很少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他说罢就起身,往客堂外面走,可墨九却在这时喊住他。

“告诉兄弟们,明儿姐姐要出嫁了,让他们都醒着点,把眼睛放亮点!”

“知道了!”墨妄视线微凝,深深看她一眼,匆匆离去。

……

……

万安宫里。

蒙合刚刚结束和几位心腹大臣的国政议事,就看到嬷嬷匆匆过来,搓着手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他微微眯了眯眼,摆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按商议的办。”

“喏。”几个大臣鱼贯而出,嬷嬷赶紧闪身进来,叩见了大汗,把墨九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看蒙合面上无喜无忧,没有半点情绪,又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沫。

“赛罕公主的眼睛是不大好,我瞅着,也怪心疼的,见光就流泪,视物亦是不清,她不愿入宫来,也是怕麻烦大汗——”

“多嘴!”墨九怎么想的,蒙合会不知道吗?

这嬷嬷的马屁明显没有拍对地方,让蒙合心里极其不悦。

摆摆手,他不耐烦地让她下去了,静了一瞬,又沉声叫“森敦”。

森敦一直等在外面,听到他唤,赶紧进去。

“大汗!”

蒙合阴凉着脸,看他片刻,沉沉问:“大婚的事,都安排好了?”

森敦低头,恭顺地回复,“都照大汗的意思,做好了安排。”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又抬头。

“大汗做这些,可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一听“那个女人”,蒙合眸底射出一束阴鸷的目光。

“赛罕公主是我的义妹,不是那个女人。”

森敦一惊,惊觉失态,赶紧垂头告歉,“属下失言!大汗恕罪。”

哼一声,蒙合拿过桌上的茶水,轻轻喝一口,不冷不热地瞥他,“你只需按我的交待做就行,其他的事,一概不用多问。我把怯薛军交你手上,并非让你插手我私事的。”小小的警告了一下,他见森敦点头称是,样子老实了许多,又稍稍缓和了神色,问了一些大婚上的事情,尔后,突然又问。

“来哈拉和林恭贺苏赫王爷大婚的,都有哪些人?”

“回大汗,四领各国都有来使。西越国主,蒙尔伊国主,后珒国主,都带着随从亲至哈拉和林。其余诸国,亦有使臣带贺礼和国书,传达了对大汗的仰慕……”

“后珒?”听到完颜修的时候,蒙合轻捋小胡子的手,微微一顿,厉目中似有火花在燃烧,“他胆子还挺大,前阵子纳木罕联合后珒造反的事,他当成不知情吗?”

森敦迟疑一下,小声道:“属下以为,完颜修此番前来哈拉和林,正是为了借大婚之机,向大汗澄清这一点。大汗和他都清楚,纳木罕所谓的联合后珒,根本就子乌虚有的事。完颜修平白背上一口黑锅,肯定不甘不愿,又怕大汗借此找他的麻烦,后珒初立,万事待兴,完颜修在这个时候,自然不愿与北勐为敌,借机前来讨好也是有的。”

“哼!”

蒙合似乎接受了森敦的说法。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得意之神。

他是一个算得上人物的男人,不会对任何的阿谀逢迎表现出小家子气的欣喜。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人家敬他,并非真正的服他,只不过现在怕他,怕了北勐的铁骑。一旦北勐失去这种征服的武力,这些人,每个都恨不得踩他一脚,恨不得占他的土地,抢他的女人,夺他的江山——

保持清醒的头脑,一直是蒙合取胜的关键。

沉思一会儿,他手指摩挲着椅子的扶手,锐利的视线突然看向森敦。

“把这些国主和来使都安顿好,不得出任何纰漏,否则,我拿你是问。”

“得令!”森敦赶紧应了。

看他紧张的样子,蒙合似乎满意了,又捋着小胡子缓缓一笑。

“还有,两位公主的府邸,务必守卫好了,最好水都泼不进去才妥当!新娘子嘛,一定要保护好了。”

“是!”森敦依旧低着头,再次应声。

点点头,蒙合好久没有说话。

殿内安静了片刻,蒙合看着被北风吹得呼啦作响的窗帘,突然一笑,呵了呵手,换个位置,坐到桌案边上,提笔唰唰写了几个字。森敦瞄过去,居然是汉字,他稍稍诧异一下,很快,蒙合写完,吹了吹字条,等字迹干透,慢慢折起来,塞入一个信封里,递了过来。

“把这个带上!”

森敦接过信封一看。

封上没有字,他不解地问:“此信,交予谁人?”

蒙合半阖着眼,含笑冲他招了招手。

森敦赶紧凑过耳朵去,却听蒙合用极低的声音,与他耳语了几个字。

“如此这般,办去吧。”

森敦心里一惊,赶紧把信收入怀,抚胸欠身。

“喏!”

蒙合慢条斯理地躺回椅子上,手抚暖炉,声音悠悠的。

“去吧,我静一静,太累了!”

……

今儿萧乾没有离府,墨九让人请他过来,两个人关在房门里“叙了一会情”,墨九就出了房门,穿着厚厚的毛皮大氅,戴着大大的风雨帽,裹得密不透风地领着一群墨家弟子从棱台坊出去,上了备好马车,带着几辆扎着红绸的“嫁妆”,浩浩荡荡往王府大门去,准备前往紫妍公主的临时府宅。

一路上,她高调得很。

撩着帘子,四处观看府中的大婚布置。

就好像——她真的全部都看得见似的。

偶尔遇上府中仆役在路边请安,她浅浅含笑,宛然一副待嫁新娘的样子,娇羞无限。却不知,嫁了几次,穿了几次嫁衣的她,其实对这个事儿,尤其今天这样有预谋的大婚,根本就麻木,哪怕要嫁的人是萧乾,心中也没有什么喜气,有的只有担忧。

但不喜,也得装出来喜。

她一脸挂着笑,听人家偷偷对她窃窃,颇有几分玩味。

穿越一回,能混得臭名远播也算是一件本事吧?

心里嘲弄地笑着,她不动声色,直到马车突然停下了。

王府侧门,只容一辆马车通行。

而他们出行的马车前面,正好堵了一辆两驾的马车要进门。

那马车敦实,厚扎,是萧乾孝顺给陆机老人的座驾,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

狂飞的风雨中,马车帘子慢蟃撩开了,坐在里面的人,一个是陆机,另一个,正是温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