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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616)

墨九狠狠抽了一口气。

古代皇室妇人折腾妇人的法子,她以前翻过一些书籍,大概知道一些。

有的确实惨不忍睹,比如吕后收拾戚夫人的——做成人彘。

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谢氏不比吕后,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雍容华贵、温柔美好的萧妃娘娘,柔弱的身子怎生受得?

她突然地心痛起来,莫名地将手指攥紧,狠狠咬牙。

“希望萧太妃可以忍着,忍着泪,忍着血,撑下去,活着撑下去,等着血债血偿的一天!”

等她的侄儿打回去,到时候谢氏就由着她蒸剐了。

她这般想着,说得轻松。可宋妍听了,却吃了一惊,然后——沉默了。

接着,盯着墨九,两行泪水就从他的眼底流了出来。

“墨九——”冷不丁唤她一声,她紧紧地握住墨九双手,几乎涕不成声,“我差一点就误会你了。我乍然听到你的消息时,还曾想过,你甘愿这般没名没分地跟了那个苏赫王爷,不顾他奇丑的长相,是对我六表哥的不忠,也许是贪图一些什么,后来想想,依你的为人,又不太可能,于是,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为了什么。”

吸一下鼻子,她泪水淌得更厉害了。

抬起袖子,擦拭一下,她撇着嘴露出一丝笑,“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你想得这样远,这样深。你是为了萧家,为了给六表哥报仇才委身于他的吧?墨九,真是——苦了你了。”

墨九听着,不知如何应答。

宋妍却以为她是难过,盯着她,突然银牙一咬,泪光楚楚望她。

“若那个苏赫王爷是一个酒色之徒,墨九,你让我来!”

“额,不——”

“你不必顾及我。”宋妍握住她手更紧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这身子也不值什么。他若要,便随他要了去,只要有朝一日,他能为我父母报仇,能帮我手刃谢氏。失去什么,我都不怕了,哪会在乎这破身子?”

“啊!不不不,妍儿,不是这样的。”

墨九呜呼哀哉,生怕她误会,考虑一下才叹息。

“苏赫并非酒色之徒,他其实……嗯,是个好人。对我,也是真心喜爱。我对他……亦是有……有感激之情的。”

说着,她反手紧握宋妍的手,宽慰她。并且,也顺着宋妍为她找的“借口”编了故事下去。毕竟目前,她其实也找不到可以让宋妍信服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她要跟苏赫,还要为他生孩子。

“你放心吧。王爷已经答应我,一定会报仇的。我想,北勐骑兵很快就要南下了。”

“……是吗?”宋妍愣了一下,脸上无喜,亦无忧,有的只是一种茫然。

她是姓宋的,南荣皇室,是她家族的江山。

虽然她现在人在北勐,飘离在外,却也与宋室江山捆绑在一起。

宋室南荣若真的灭亡,她又会有怎样的命运。

不敢想!她真的不敢想,一个亡国公主的未来。

墨九理解她的徬徨与无助,却无法说得更多。

家国大事,对女儿家来说,到底还是太远了。为了不让宋妍继续想那些烦心之事,她借口眼睛不好,好久没出过门了,让宋妍扶着她的手,去棱台坊的院子逛了一圈,又领着她去看戏台,看与南荣相似的园子与布置,让宋妍找到一点家乡的感觉。

没曾想,远在千里之外,熟悉的画面,却换了宋妍一顿伤心。

“父王、母妃,你们在哪里——妍儿好想你们——”

趴在戏台的台脚上,宋妍仰望天上悠悠白云,冷不丁,失声痛哭。

憋得太久了!

墨九叹息,摸摸她的头,亦是无言。

……

……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可哈拉和林的热闹事儿,却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把这个被寒雪覆盖的城市点缀得热火朝天。百姓们冬天都没有什么可忙活的,每天吃过饭,就哈着手,踩着冰封的街道,顶着漫天的风雪,凑到酒肆花楼中凑一凑热闹,唠几句时下最热的话题。

南荣的紫妍公主嫁仪到了,大婚也就快了。

北勐对于婚礼没有南荣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和讲究,看日子主要靠心情——或不,看天神。

天神是北勐人的信仰。

于是,那顺这个最接近天神的巫师,就成了择日子和准备大婚祭祀仪程的人。

那顺是苏赫王爷的“师父”,也算是养父。作为北勐第一巫师,他在这个事情上还是很有话语权的。阿依古长公主令其为大婚择日,亦交托了完全的信任。

但那顺,一切都听萧乾的。

他没有过多墨迹,次日就把用北勐语写成的正式书函呈了上去,日子也就选定了。苏赫王爷与北勐赛罕公主、南荣紫妍公主的大婚之日,就选在了下个月初——也就是南荣历的腊月初十。

进入腊月,哈拉和林更冷了,离南荣人的大年也近了。

哈拉和林是一座极为开放的国际化城市,这里住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种,于是,有相当一部分南荣人也要过“新年”的,有需求就有买卖,故而,在这样一段等待盛世大婚的日子,街道上也就更加热闹了几分。

墨九以前用公历,后来用农历,慢慢也就习惯了。

实际上,在哈拉和林的北勐人,一部分受汉化的严肃影响,会使用更为科学的农历,但一部分老人用的还是北勐历,北勐的官方文书,也基本上使用北勐历法计年。

他们的日期计算,与南荣人不一样。

但墨九已经很难改掉习惯了,他周围的人,也大多都是南人,包括萧乾自己,都习惯了使用传统意识的农历,对北勐历毫无概念。故而,但凡有北勐历的地方,基本都被他们自动换算了过来。

北勐人不过南边的“大年”,但这个年底比却过年还要热闹。

在比武夺帅之后,苏赫王爷摇身一变,变成了北勐军中最大的掌权者——镇南大元帅,蒙合虽然没有做南下的打算,但还是放手给萧乾去处理一些军队事务,并没有做出排外的举动。他一向是个圣明的皇帝,便有一肚子的不满,也绝不会在大事上表现得小肚鸡肠。

往往自负的人,总会高看自己一点。

哪怕他对苏赫的防备心已上升到了极点,但丝毫不防碍他笑盈盈对苏赫称兄道弟,让举朝的宗族和臣工都以为他掏心掏肺的对着苏赫,生生给苏赫营造出了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错觉。

尤其,对苏赫的大婚,蒙合很重视,甚至比他当初自己娶王妃都来得紧张。

高处不胜寒,说得就是此时的苏赫。

一万个人都盯着他,出不得一点差错。

于上,大汗关注着的这个大婚之礼,也就显得更加不寻常了。

但其意义么……也令人不得不深思。

北勐与南荣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苏赫一旦娶了南荣的公主,也就与南荣有了裙带关系,到时候,一旦两国干战,苏赫的身份就会非常的敏感,南荣的驸马爷啊?领兵合适么?如何服得北勐将士的心?那么,若届时北勐举兵南下,这个南荣公主的结局,就令人堪忧。

姻亲关系,在古时最为微妙……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干系重大。

但婚仪已呈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关于宋妍的事情,当天晚上,墨九就与萧乾仔细谈过了。

事实上,在此之前,墨九一直没有关注过南荣那边的事态变态,也因为怀孕,好多信息都被人为的屏蔽了。她没有想到,诚王和诚王妃的事时,不仅萧乾上个月就已然知晓,就连墨妄也是知情的。

可他们都瞒着她,不想让她多操心。

“好吧,那宋妍和你的婚事,你又打算怎么处理?”

她目光幽幽,掩藏着心里的情绪。

关于婚事,萧乾必须娶宋妍,似乎已成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