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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498)

待他的手挪开,完颜修才发现,他扶过的尖利石棱子上,有长长的一缕血丝……分明是他划破了手,或者说他在用疼痛来克制着什么情绪。

皱了皱眉,完颜修啐了一口。

“娘的!”

然后他还是抱着狼儿跟了上去。

置之死地,才有后生。

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出路。

这时候,大家都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一行人离开了栖身的石洞,顺着火苗的方向跑,就像在和火苗赛跑似的,追着,跑着,始终与火苗并进。

路上甬道宽窄不一,不是太好走,却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就这样,大概走了半刻钟的工夫,背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震天的响动里,众人回去,发现就在他们先前呆过的地方,冲天的烈焰在熊熊燃烧——

“呼呼!”

完颜修回头看一眼。

抹一把汗涔涔的额头,后怕地望向老萧。

“有你的啊——萧兄,我服你。”

就差那么一点点,死亡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如果他们没有听萧长嗣的,而是凭直觉往另一个方向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葬身火海了。一般情况下,人的正常思考,不是往火燃烧方向的反面跑吗?谁会知道,那火苗往前蹿,爆炸的却是后方?

“别高兴太早!”

萧长嗣背上伏着墨九,似乎有点疲惫,可目光深了深,看着还在不停往前燃烧,也不知究竟要烧向何方的火苗,眉头紧锁。

这个机关设计原理到底如何?

这个地方还会发生什么?

——鬼知道啊!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跑——继续跑!”

这一行六个人。

萧长嗣背着墨九,闯北扶着击西,而疯子神神叨叨的,害怕得又蹦又跳,死死拖着完颜修就是不放,搞得完颜修愤怒、扭曲、骂娘不止——他好好一个国主,怎么就变成了奶娘?

若非那厮有可能是宋骜,他肯定先把他掐死。

“六郎……这是哪儿啊……”

墨九晃晃悠悠被萧长嗣捆在背上,颠簸得头昏脑胀,半睁半合的视线里,影影绰绰,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太清,而与他相贴的男人背上,全是热汗,像被雨水透过似的,透过衣裳传过来,把她也热得仿佛随时会被化掉。

“嗯……我好难受……”

天知道,她宁愿一直昏迷。

太难受了!太煎熬了!

原就热得挠心挠肺的身子,被烈焰一烤,五脏六腑仿佛都是火儿,深藏已久的云丨雨蛊好像刹那复苏,在她身体里狂躁的叫嚣着,试图主宰她的神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凶狠。

哪怕墨九并不清楚云丨雨蛊的完整毒性,或者说云丨雨蛊的最终的后果会是什么,却深深的恐惧着……怕自己这一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会陷入彻底的欲丨望深渊中,无法自拔。

人控人,就是人。

欲控人,就成魔。

所谓“强大的意志力”,人人都会说。

然而真正做起来,却只是空谈。

“忍忍,墨九。”

萧长嗣在安慰她。

“我们很快就逃出去了——相信我!”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话。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这样的安慰,原是给人力量的。

可墨九的脑子哪里还受控制?他粗重的喘气,流着汗的身子,沙哑的声音,温柔的话,无一不是撩动她情潮的催化剂,让她额头的汗,也大滴大滴往下落。

老萧……?

六郎……?

老萧……?

六郎……?

这两个名字其实不停在她脑子里打旋。

有那么一刹,她是清醒的。

可更多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只有零星的,破碎的片断,让她抓不住,想不透,所有听的、看的、想的,都好像只是自己的意识,而与这个世界无关……

“不!六郎……老萧?”

忽而焦躁,忽而激动。

她终于像一只惹急了眼的斗牛似的,拼命在萧长嗣的背上挣扎,双手重重砸他的肩膀,“六郎,你放开我,我难受,我难受。”

“我们很快出去了。”

萧长嗣喘着粗气,安抚地搂住她的臀,拍了拍。

“我……等不及很快了……”

墨九像一条缺水的鱼儿似的,嘴一张一合,带着某种仿佛从心上爬出来的渴望,倏地咬牙,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在寻找解渴的甘泉,拼命凑到他的脖子上,一边亲,一边呵气,吐气,字字沙哑。

“我想,想,我想要你。六郎,我想……”

萧长嗣身躯微微一震。

脚步停顿一秒,他没有多说,扳开她的头。

“忍一忍。墨九,忍一忍。”

他的声音比她更哑,他的喘气比他更重。

两个人这样的状态,惹恼了拖着个疯子的完颜修。

他哼哼一声,脸不红气不喘的奚落。

“老萧,你身子不好啊?要不,咱俩换一换?她就不必忍了,我身体好,我行——”

“滚!”萧长嗣吼他一声,掂了掂墨九狂乱的身子,却听见背后的击西突然嗯咛一声,“扑”一声倒在了石壁上,一脸狼狈地晃了晃头,又狠狠抱住使劲儿敲脑袋。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武力值远远强于墨九,所以这么一路逃亡下来,他一直坚持着自己行走,闯北不过搭了把手。然而,跑到这里,看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火苗,他终于崩溃一般趴在石壁上,喘息不止。

“假和尚,你帮掌柜的去,你们走……别,别管我了。我……我要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不要走了,再也不要走了。”

“胡说八道!”

他们相处这么多年,生死关头,怎么可能轻易抛弃伙伴儿?闯北身上穿着僧衣,一颗光头上,也有亮晶昌的汗,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死死抓住击西的胳膊,拉拽他。

“站起来!你给贫僧站起来。”

“站……站不了。”

“起来,我可以度你。”

“度个卵,你哪次度了我?”

击西迷蒙着双眼看他,突然露出一抹黏黏糊糊的笑。

“滚,滚吧,不,不管你是什么僧,我都站,站不了……啦!……而你,也度,度不了我。”

话音未落,只听见“啪嗒”一声。

别说站了,他连扶石壁都扶不稳,整个儿地软在了地上。

火苗引线越蹿越远,生怕落在了火苗的后面,一会儿又燃烧起来,闯北紧紧咬着牙,拽住击西就要往背上拽。

可击西趴在地上,身子老重不说,还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紧紧扣住闯北的手臂,就那么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种野兽看见猎物般的饥丨渴欲丨望。

“假和尚,我想,想睡了你。”

闯北怔住,傻了。

“噗”一声,这是完颜修的笑声。

“老子真是长见识了,这都是什么鬼地方?人不是人,火不是火,色也不是色……男人都想睡男人了。”

要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恐怕大家伙儿都得把这件事儿当成一件笑料来打趣。可毕竟时候不宜——

萧长嗣看了一眼,眉头狠皱着,冷冷低斥。

“捆住他,扛走!”

“不,不走!”击西发了疯似的,又啃又咬,力气恁大,趁着闯北弓身抓他的时候,双只手突然狠狠束紧他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拉,然后脚下一绊。

可怜的闯北,就那么摔倒在地。

击西却没完,一个利索的翻身,就骑在他的腰上。

“假和尚……帮,帮帮我……多谢你啊!”

“混账!你疯了?”

“……是是是,疯了。假和尚,回头你想吃什么,什么都由着你,你说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回,你帮我,就这一回,我受不住了,谢谢你啊……真真儿受不住了。”

击西重复着“谢谢你”,伸手就去扯他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