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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345)

温静姝却是痛苦的,痛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人人都觉得她在找虐,为什么不肯离去?

她也想过离开,可却不甘心。她爱了萧六郎那么多年,与他的情分比墨九更早了很多年,她怎会甘心输给墨九?她知道,如果她就此离去,又没了萧家媳妇儿的身份,从此可能连接触萧六郎的机会都没有。她又怎么甘心见他一面都成奢望?!

人有时候就是犯贱,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

她沉默寡言,忍气吞声,咬牙苦熬虽然辛苦,但她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副苦尽甘来的童话,倒也过得下去。

不过,陆机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愤愤然在大营里找到萧乾,让他收拾收拾墨九,可萧乾却无言以对。

当天下午,萧乾回到宅子,想到陆机老人的话,仔细斟酌许久,方才对墨九开口:“阿九,宅子里也不差侍女,让静姝自去吧。”

墨九正在啃果子,闻言转过头来,瞪大眼珠瞅着他。

“哟喂,六郎这是心疼美人儿啦?”

萧乾眉头一皱,“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墨九哼声打断他,把啃了一半的果子丢在盘子里,一副没了食欲的样子,嫌弃地看着萧乾道:“你们一个个的不要拿这种眼神儿看我好吗?好像就我一个是蛇蝎女。我请问你,是我强求她留下来的吗?是我生拉死拽让她来伺候我的吗?不是她自个儿觊觎我的男人,想方设法要留下来的?呵呵,到现在,连你也来怪我了?”

“阿九!”萧乾怕她生气,叹息一声,过去半搂住她,哄道:“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不想让师父难过……”

“成啊!这个简单。”墨九严肃地看着他,“不想让他难做,那你就依着他好了。直接把温静姝娶回来,不就皆大欢喜了?”

“……”萧乾抿唇看着她,“你不讲道理。”

“恭喜你,说对了。”

墨九翻个白眼儿,拍拍手,一眼也不看他,大步往外走。被她“逃”怕了,萧乾一看她要走的架势,当即紧拽住她的手腕。

“你上哪儿?”

眉梢一扬,墨九回过头来,盯着他的眼,“小便,你去不去?”

“……”萧乾默默放了手。

墨九哼一声,掉头离去,心里恨得牙根儿痒痒。

若说以退为进的招数,没有人玩得比温静姝更顺溜了。

她一直对萧六郎有执念,那么人家不待见她,她能如何?也只有这一招还能有点儿效果了。至少,可以膈应一下她墨九。

举凡是个正常女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顺着萧乾的意思,让她离开算了。但墨九偏生不走寻常路,这一只碍眼的情敌,她就要放在身边,每天虐她千百遍……除非她自己受不了离开,若不想,想她开口,门儿都没有。

当然,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犯轴跑路,甚至她都不会与萧乾生气。

一来她不屑如此,二来与男人耍小性子,不仅会把一手好牌打烂,还容易把男人对她的耐性磨掉。她就是要让萧乾对她好,心甘情愿对她好,气死温静姝,让她知难而退。

小解完,墨九走出屏风,伺候的小丫头赶紧过来为她整理衣裙,另一个小姑娘则懂事儿的去处理马桶。

“慢!”墨九瞥她一眼,笑吟吟道:“心涟这细皮嫩肉的手,做这些粗活岂不是委屈了?”

两个丫头一个叫心涟,一个叫心漪。原本都是均州知州选出来伺候萧乾的,姿色自是上乘。这两日她们被墨九当成普通使唤丫头使着,一开始是不敢吭声,慢慢的,却是对这个整天笑吟吟的新主子有点儿惧怕。

她们都看见了她收拾温静姝,早早就对萧乾收了心,主动与墨九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做事也更加小意主动,没事儿也会仗势欺人地洗刷一下温静姝——毕竟自己吃不到的肉,也不想旁人分一杯羹。

心涟道:“姑娘,马桶我是处理习惯的,没那么娇气。”

“胡说!”墨九眉梢一挑,“叫静姝来吧,她才习惯。”

心涟一怔,立马抿嘴发笑,“哦,心涟这便去唤。”

温静姝正坐在院子里哀怨地望天,听得墨九唤她洗马桶,眼皮儿垂了垂,手心攥紧,二话不说便款款往里去。路上,好几个丫头都瞅着她,或沉默不语,或幸灾乐祸,眼神儿都往她身上瞄,小声窃窃。

陆机老人绕过庭院就见到这一幕,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静姝!跟老夫走——”

回眸看见陆机老人,温静姝双眼一湿,泪珠子差点儿掉下来,可她硬生生憋回去,那一副欲哭不哭,明明泪水在眼珠子里打转,还伪装坚强的样子,把一副柔弱之态刻画到了极致。

“师父,我无事……能伺候六郎与墨九,是静姝的荣幸。”

她越这样委曲求全,陆机老人越生气。

他哼哼着,大声吼道:“我就不信了,没有萧六郎,你会死——”

“是,静姝会死。”温静姝怯弱地瞄他一眼,又楚楚可怜地垂下眼皮,“今生若不能见到六郎,不能呆在他的身边,便是吃山珍海味,得富贵荣华,静姝也无半点欢快。生不如死,也宁肯死……”

一番话情切切、意深浓,不巧萧乾过来找墨九,便适时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温静姝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样的柔情攻势,又是在背地里对旁人说起,实非一般男人可以抵挡,但凡是一个雄性生物都对这种处处示弱处处委屈的女人没有免疫力。

然而,萧乾不同。

他原本就是一个性子凉薄的男人,而且先前才吃了墨九的排头,这会儿实不敢招惹上她这档子事儿。一听见温静姝的话,他头皮发麻,眉头皱了皱,调头就走。

……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会得罪墨九。

于是这货直接选择了躲。

陆机老人却瞧见了他,“站住!”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萧乾如今的成就确实在陆机老人之上,但是他对陆机老人一直视同于给他第二次生命的父亲般看待。

喟叹一声,他终是不忍拂他,转过头来,“师父也在?”

“还叫我做甚?”陆机老人一脸郁气,“看见我调头就走,是嫌师父在这里碍眼了吧?哼,反正你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不,忘了师。为师这就走。”

说罢他瞪一眼温静姝,“走!”

“师父……”温静姝轻唤着,满目凄惶。

“走不走?丢人现眼!”陆机老人气得脸都黑了。

温静姝咬咬下唇,“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叩了一个头。

“师父,静姝对不住你。但静姝不走……”

陆机老人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可他也着实心疼这个吃尽苦头的姑娘。左右看了看,他终是无奈一叹,哼哼着指着萧乾道:“你堂堂丈夫,处处受制于一个妇人,是要丢尽为师的脸吗?分明她欺辱静姝,你却袖手旁观……”

“陆老先生,此言差矣!”墨九舒服完了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不由笑了起来。

她笑眯眯地走到温静姝与陆机老人的跟前,歪着头打量他们一下,又越过跪地的温静姝,走过去揽住萧乾的胳膊,小身板儿挺得笔直,回头对陆机老人鄙视一笑。

“我从来就只听过塞钱塞粮的,没有听过硬塞女人的。陆老先生若是宝刀未老,又觉得静姝可堪人妻,何不自家娶回去,用金屋贮之?自家又不要,却偏生要塞给自己的徒弟?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师父?”

陆机老人差一点晕厥在地。

这货骂人损人也就罢了,竟然把他与温静姝扯到一块儿?

要知道,他都把温静姝当成女儿来看待的,这无疑是一种对他的亵渎。

若说之前他只是生气,那这一回是直接气得身子发颤。

“好个口无遮拦的小女娃娃,犯此口孽,你就不怕损及寿命?”

说到此,他又瞪住萧乾,“长渊看着办,你的女人如此辱你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