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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325)

这日晚间,宋熹在军中设宴为卫*饯行,出征的校将兵士都有酒吃有肉吃,气氛很是热闹。萧乾没有参加宴会,而是与宋骜在湖畔的一个小酒馆里对酌。

没有了旁人在场,萧乾与宋骜说话,更简单多了。

“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想上战场了?”

宋骜眯眼一笑,“男人嘛,不上战场哪像男人。”

萧乾不置可否,“真正的理由?”

“操,老子说的理由都是真的。”宋骜瞪大双眼,看萧乾不肯相信的样子,终是摸着鼻子叹息一声,“好,我就承认了吧。听说完颜修那厮长相英俊,作战勇猛……老子不服气,非得把他斩于马下不可。这样行了吧?”

想去打仗,是因为人家比他长得俊?信了才有鬼!

萧乾抿着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疯子。”

“疯就疯罢!”宋骜懒洋洋为他倒满酒,笑道:“反正小爷这辈子该玩的也都玩够了,儿子也有了……就算死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只不晓得那个该死的小娘们儿,真生下我的儿子,会不会让他认祖归宗啊?娘的,她该不会带去苗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让我儿子做光着身子捡鸟屎玩吧?”

低声说着一串,他未见萧乾吭声,突地奇怪。

“长渊,发什么愣呐?”

萧乾不答,慢吞吞起身,“我先行一步。”

“噫!”宋骜拿着酒壶,目光奇怪地跟着他的身子移动,然后就看见了背后抱着一只猫静静立在身后的彭欣。他想到先前那句该死的话,尴尬一下,放下酒壶,瞪一眼萧乾远去的背影,揉着鼻子道:“咳咳!你来了?吃饭没有?来来来,坐坐坐,我让人给你弄点儿吃的。”

彭欣微垂着头,看他俊气的面孔,神色冷漠,“吃过了。”

这样的相对很尴尬。

在艮墓一夕风流之后,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仅有的几次也是为了孩子之事而起的争执。如今想想,明儿就要离去了,宋骜横下心,反倒少了些羁绊,笑吟吟起身为她拉开对面的椅子。

“吃过了可以再吃一点,坐下!”

这个男人斯文风流,其实也霸道。

彭欣瞥一眼椅子,慢吞吞坐下,看着他不吭声。

宋骜喊了小二过来,随便要了几样小菜,见她只顾着发闷,只能自己找话题,“你也甭怨我了,你喜欢这个孩子就留着吧,我也懒得逼你了。不过,若我有机会回来让他唤声爹,那你就得过老子的门儿。若我回不来了,你愿意怎么带他怎么带,愿意带着他嫁人就嫁人,改名叫阿猫阿狗也没有关系,反正甭管叫什么名儿,都是老子的儿子。等他长大了,你得空让他给他老子烧点纸钱,唤声亲爹,老子九泉之下,也谢谢你了。”

这厮喝了点小酒,微醺半醉。

平常话多,此时也就更多。

一句一句说来,听似数落,却有离愁。

彭欣看着他,神色黯然,久久之后,终是牵了牵唇,“好。”

就一个字儿?宋骜微微一愕,猛地拍脑门儿。

“这他娘的也太吃亏了!老子说这么多句,你就一个好?”

彭欣抿唇,“那我说不好?”

“得了得了。”宋骜摆了摆手,也不与她争这些言语上的机锋,只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金手镯来,推到彭欣面前的桌子上,小声道:“这个原本是我准备明日走后,再托人给你送过来的,算是给我儿子的见面礼。既然你今儿来了,东西交代给你,有些事我也一并交代了。”

彭欣不接小金手镯,也不动,只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宋骜不太自在的咳了咳,又低头饮酒,等消去尴尬方才抬头。

“我安排好了人过去照顾你,一个姓宋的嬷嬷,是我的奶娘,本家的,比我亲娘还亲。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告诉她。还有,我母妃也会托人照顾着你,你若不喜欢,可以不理会她。但有什么事不可自己抗着,你记住……”

说到这里,他盯住彭欣的眼。

“你是我的女人,安王府就是你的家。有老子在,没人敢欺负你。”

彭欣眼圈微微一红,仍然不说话。

宋骜揉着微胀的额头,幽幽一叹,“别这么揪着我!我这个人混账惯了,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可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还是可以的。我走后,你只需要安心养胎,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宋骜。”彭欣突然打断他。

“嗯?”听她语气不对,宋骜一呆。

彭欣慢吞吞起身,抱着猫走近他的身边,低头看他片刻,默默蹲身下来,一只手臂弯到他的后背,将他轻轻一抱,像是安慰像是鼓励,却一句话都没有,随即便要起身。宋骜怔怔看着她,不待她站稳,扯着她的胳膊便将她拉入怀里,头一低,埋入她的脖子里,嗅着那丝淡淡的女人馨香,身子不由微微绷紧,手臂也越收越紧。

“你做什么?放手!”彭欣被他搂得呼吸不畅,不由挣扎推拒。

宋骜低笑,“是你不知羞往爷们儿怀里钻,如今又害什么臊?”

“……”彭欣说不过他,耳朵赤红一片。

低头瞅她一眼,宋骜唇角上扬,也不多言,只将她温软的身子又搂了搂,叹息道:“要是没这只该死的猫就好了……”他记得这个妇人的身段儿是极好的,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临出征了,他很想再仔细感受一下,可偏生有一只猫横在身前,不能实打实的与她贴近,感受那一身的柔脂软肉,不由遗憾。

他一副风流纨绔的样子,带着似笑非笑,惹了彭欣的眼。

她似乎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沉声冷喝。

“宋骜你放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宋骜笑着松开她,顺势拍拍她的背,“乖乖为我养着孩子。”

彭欣湿着眼睛,咬着下唇看他。

许久,她没有动弹,似乎心底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没有吐。

宋骜素来洒脱惯了,并不喜欢太过伤情的离别,被她眸子盯得有些别扭,不由揉了揉额角,无奈地摆摆手,“晓得你舍不得你家爷们儿,可不走也得走了。去吧,去吧,早些回去歇着,以后没我在,大晚上不许出门!”

又是命令的语气,这个男人确实是霸道的。

其实也是一贯霸道的……

彭欣默了片刻,垂目,从喉间挤出一个字,“好。”

说罢,她抱着猫默默转了身。

宋骜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底突地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在她之前,他有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大多连名字都记不得了,他也从来没有过分别时鼻子发酸的感觉。可这一刻,也许是他明儿就要离开临安,也许是这个女人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也许是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能说会道,简单得像一张白纸,让他突然有一丝丝对这种感觉的流连。

“若我能活着回来,也许……可以试试。”

试试一生就爱一个女人,与一个女人睡觉,与一个女人生孩子,与一个女人地老天荒,直到垂垂老矣,当他总结一生时,在说与儿子的遗言里,或许还有那么一件两件值得骄傲的事。

若不然,风流一世,又剩什么?

 

☆、坑深135米 第一次见面

临兆府。

珒国驻军营地的上空,灰蒙蒙的天色,像羞答答的大姑娘躲在青纱的帐子里,隔了一层看不穿的颜色,在好奇地俯瞰这一片大地。驻军营外的斜坡地上,野草、树叶在微风中摇晃着,让整个天地都笼罩在这场混沌的战争阴影之中。

帐篷都是现搭的,一顶连着一顶,一片连着一片,号称二十万大军,单单是这营地所占之地,一眼也难以望穿。珒军南下有几日了,除了练兵、备战,便是等待号角吹响。而今日,统帅完颜修已正式下达命令,明日从金州直取兴元府,趁南荣兵马未至,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