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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318)

墨九无聊翻白眼,“怀孕了不起啊?”

彭欣轻声:“有本事你也怀一个?”

墨九呵呵冷笑,“好像多大个事儿似的。惹急眼了,我大人小孩儿一起揍!”

彭欣挺了挺还不曾凸起的小腹,凉凉扫她,“你来试试?”

墨九瘪瘪嘴,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又没兴趣了。

这日子太无聊,她回头瞥一眼默不作声的玫儿与蓝姑姑,突地眨个眼睛,又肘向彭欣的胳膊,“嗳我问你,你怀着人家的孩子,就不想那个人吗?”

这是基于一种女人的同理心。

若她自己怀了某个男人的孩子,是难免不想他的。

可彭欣面色一变,却垂下眸子,继续捣鼓药材,“不想。”

看她每次问及此事就闪烁其词,墨九八卦之心顿起,继续笑道:“那你和我说说呗,你以前那个海誓山盟的男人,到底与宋骜长得有多像啊?我告诉你,宋骜的几个兄弟,我可都见过,要不然你与我详细描述一下,指不定就是其中一个了?”

彭欣眉头微皱着,一句话都不吭,听她一直喋喋不休,突地没了耐性,放下手上的药材,入舱去喝墨九特地为她煲的“孕妇汤”了。

墨九回头看她喝得津津有味,抬头望天,伸长了四肢。

“天老爷,我这命好苦了,为人煲汤,却没人理我……”

“姑娘!”玫儿突地小声唤了一声。

这丫头是个机灵的人,墨九听她声音怪异,便觉得不对,赶紧收敛住自己不太雅观的姿态,坐起身来顺着玫儿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小声问她:“怎么了?”

玫儿道:“我刚看见一个个鬼鬼祟祟的探头,我看过去时,他又缩回了脑袋。”

墨九迟疑一下,严肃地挪了挪头上的毡帽,也与她们一起盯视着那般黄白相间的画舫。

画舫并不怎么打眼,上面还挂着一面“国丧”的白幡,初时墨九以为是萧乾派来找她的人引起了玫儿的注意,可仔细观察片刻,她目光却越来越凉。

“彭欣!”

彭欣还在舱内,闻言不理会。

“彭大圣女!”她又唤了一声。

彭欣这才走出来,见她表情不对,凉了面容,“发生什么事了?”

墨九瞄着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彭欣闭上眼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墨九又问蓝姑姑与玫儿两个人,可她俩与彭欣一模一样的茫然表情。

“除了画舫的香膏味儿,哪里还有什么味儿?”

墨九却是一声冷笑,拉低了毡帽,“那艘船上的人,不是中原人。”

几个女人听得一头雾水,不太懂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彭欣问她。

“马奶酒,羊檀味儿……”墨九淡淡道:“这是来自吃货的直觉。”

那艘船越靠越近,那味儿也慢慢浓烈了,吸了吸鼻子,彭欣不由佩服起墨九对食物的敏感来。

“真有你的!”她低头,皱了皱眉道:“该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

“谁知道呢?”墨九双手抱着胳膊,随口笑了笑,“来自不善呐!”

——

至化帝已然下葬,京城军民皆素服举哀。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登基之事刻不容缓,权臣官吏一边为新帝挑选登基吉利,一边商讨改元年号,另一边还得防范有人之人借机举事……

一派风平浪静的表相下,南荣朝堂如一趟浑水。

可就在这时,一封从北方来的信件却在这一趟浑水里再次投入了一个大石子,登时激起千层海浪——

十天日,珒人发兵二十余万,由珒国名将完颜修带领,分两路南下,进取川陕,试图控制长江上游,对南荣形成包围之局。

早就说要开战,却一直未战,珒人自然有他们的顾虑。

此番来势汹汹,一是看准了南荣国内的政局动弹,先帝刚逝,新皇还未登基,这个节骨眼儿正是好战机。二是隆冬渐去,春回大地,草木复苏,以骑兵为主的珒人,可以有足够的草料养马。

一个历史的转折,就这样来临。

此战在众人的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

适逢南荣国丧,珒人野心不死,自然会趁机南下,然而,西越等国,竟也想趁着这一股东风分一杯羹,在南荣以西的边境上蠢蠢欲动。

许久不经战事的南荣朝廷,兵备疲软,文臣惶惶,武将孱弱,可有敌来犯,却不得不应战。三月二十,在众臣第三次“劝进”之后,迫于与珒国战役的压力,宋熹在金瑞殿接受了众臣朝贺,并于次日卯时祭天祭祖,宣告四海,晓谕臣民,继皇帝大位,改元景昌。

同时,太子妃谢氏青嬗正位中宫,赐金册金宝,母仪天下,为南荣新后,谢贵妃母凭子贵,敕封皇太后,其余先帝嫔妃,皆各有安置。

一朝天子一朝臣,众位有“从龙之功”的大臣,也都各有各的封赏,此不赘述。战事在即,一切繁杂的事务皆从简,登基第二日,宋熹升金瑞殿,举行大典,受群臣表贺,同时颁诏举兵抗珒,主帅为至化朝时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枢密使萧乾。

金瑞殿里,众臣对此皆无异议。

完颜修乃珒国皇子,天下有名的重将,此番二十万大军南下,势在必得,不可小觑,南荣可堪与之一战的人,只有萧乾。而宋熹初登大宝,除了信任萧乾之外,也别无他途。

开战之前,萧乾请旨派人前往了解敌情,为免腹背受敌,也与宋熹按事先商议的那般,令人即速北上联络北勐,准备给珒人一个反围攻,直捣珒国腹心。

对于与北勐联盟,朝中老臣有人反对。

在他们看来,北勐与珒人并无不同。

一个是豺狼,一个是虎豹。联络豺狼赶走虎豹,走一个来一个而已,实不可取。尤其谢氏一干旧党对萧乾联勐抗珒心底存疑。当夜,几个心腹旧臣特地前往御书房面见宋熹,暗示他谨慎为之。

萧乾的势力已渗入南荣军政各处,此番开战在即,虽不得不重用于他,但若是对他掉以轻心,难免养虎为患,尾大不掉。

老臣的忧心自有道理,但宋熹的决断却很坚持。

他不仅信任萧乾,还授予他在军政大事上的临机独断之权。

这对于一个新近上位,羽翼未丰的皇帝来说,这简直就是作死的行为,好些谢氏旧臣都惶恐不已,生恐他小儿视短,着了萧乾的道儿。然而宋熹却力排众议,堵了他们的话头。

在他看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兵之前先疑将,才是大忌。

“就算豺狼之后有虎豹,也得先赶走豺狼。”

几个旧臣只能叹气,“陛下,不可不防呐。”

宋熹温声一笑,“一致攘外,不必内斗。珒人图谋我南荣久已,不除之早晚成患。而萧乾若有异心……早与晚,并无分别。”

这样轻率而为的新帝,与老臣们心底想的不一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眼,难免忧心忡忡,“珒人远,萧乾近,如今陛下尚可掣肘于他……却授予他如此大权,若有一天无法掣肘于他了,又当如何?”

“无法掣肘。”宋熹轻声一笑,像自言自语般小声道:“至高无上的皇权,或许会令世上向往不已,但于萧乾而言……也许还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受其掣肘。”

“陛下……”

“下去吧!”

宋熹不耐的摆了摆人,几个老臣怜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不再多言,叹气下去了,可心里头却被他此番举动没有半分信心……

一个人拥有军政大事临机独断之权,那可堪比皇帝啊!

御书房内,宋熹沉默着望着灯火。

“若你要,拿人来换,又有何不可?”

——

对南荣人来说,这是极不平常的一年。局势如火如荼,战争的阴影也笼罩着这一片广袤富饶的大地。私底下人心惶惶,各家各户各有不安,有人收拾财产家当准备找更为安生的地方,有人静静等候战争的来临,也有喜欢议论时政的人,亢奋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