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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225)

手印与她的手一般大小,放入浅浅的凹槽中,竟是严丝合缝。

到有些意见。她正觉好玩,耳边“铛!”一声,便响起了沉重的机刮运行声。

墨九面色一变,迅速转头,原本四面封闭的墙面上,缓缓拉开一扇门。

门没有锁,不待她走过去,便自动打开了。

外面的灯火与里面交汇,柔光暖暖,可墨九的心却凉透。

她居然开启了手印,她的手真的可以开启手印?

她是四柱纯阴的命格,若也可以打开祭天台的手印……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也有可能是墨家钜子?

萧六郎、萧六郎、萧六郎……这一瞬,她感受不到欣喜,脑子始终跳动着这个名字——沮丧的是,看来云雨蛊的感应并不准确。她还是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了除科学之外的东西,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结果。

事情急转直下,萧六郎该怎么样?

她突然就有些心慌,从未有过的心慌。下了台阶,她用一种迟疑得比蜗牛还慢的速度,慢慢从机关屋踱出门口,那怦怦乱跳的心,毫不怜惜地告诉她,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了。

从她入机关屋到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时辰。深夜了,风更凉,机关屋门口,她被扑面而来的寒风一灌,打了个喷嚏,便正面迎上了过来的乾门长老。灯笼的光线下,他神色复杂,却没有多话,只摊手道:“九姑娘里面请!”

墨九没有动,冷冷看着她,就那样迎着风口立着,“我胜了吗?”。

“是。”乾门长老脸上并无恭喜的笑意,却道了恭喜,“九姑娘胜得很漂亮,方姑娘如今还困在第三十七局……嗯,外面风大,先入屋再说吧?”

这个结果墨九并不意外,若是她与方姬然比试的题目一样,那么以她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很容易,对方姬然这个纯正点古人来说,必定艰涩莫名。她能闯到第三十七局,这个姐姐,就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才华了,怪不得萧大郎倾心,墨妄甚至可以为她……杀了她。

墨九向乾门长老道了谢,提着裙子进入休息室,一入门,目光便正好对上萧六郎清凉的眼。他似乎坐在那里许久未动,整个人都凝成了一座雕塑。安静、淡然,穿一身黑色织金锦的袍子,神秘、尊贵,清俊的面孔在火光中泛着几丝凉意。见到她过来,他目光浅浅一眯,便依旧端坐,喜怒皆不形于色。

“还不给陛下请安。”宋熹温和的提醒声,打破了沉寂。

墨九回神,连忙小步过去,朝至化帝福了福身,像是紧张害怕似的,将嗓子压得尖尖,小声小意地道:“奴婢参见陛下。”

她颔首而蹲,样子恭谦,脊背却挺得笔直。至化帝的目光扫过她的头顶,皱眉审视着,并没有马上让她平身。过了许久,在众人安静的等待里,他才慢慢问:“你是东宫侍婢?”

墨九一怔,“回陛下,是。”

至化帝点了点头,“边上候着吧。”

等墨九应了声,他的目光却转向了墨妄,“左执事可有什么事,要向朕交代吗?”。

帝王的威仪是不可触犯的,触犯的人都是会完蛋的。

这里的墨家人都感觉到了至化帝眸中的冷气,墨妄自然也是。

可身为左执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低头:“草民敢问陛下,所指何事?”

冷哼一声,至化帝怒不相止,手上的茶杯应声而飞,“啪”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茶水,“不是说祭天台的手印只有墨家钜子可开?为何一个东宫侍婢都可以开启?左执事行走江湖,是不懂得欺君乃大罪?”至化帝声色俱厉,显然对之前的事存了疑惑,想要追究问责。

“这……”墨妄眸子微暗,“草民也不知为何。”

“荒唐!”至化帝刚吼一声,宋熹接过话去,“父皇息怒。”他笑了笑,温和地打着圆场,“方姑娘还未出来,究竟是怎样的情势,如今还不明朗,不如再稍候片刻?”

听了宋熹的提议,至化帝神色微微一松。

这些年,朝中谢萧两派的人,都很懂得经营,根基也越发深厚,盘根错节的关系遍布南荣,让他执政时也常常受他们掣肘。皇帝年岁越高,越有恐慌,他生怕薨后,自己的儿子会驾驭不了这帮人,江山旁落。之前储君之位空悬还好,如今他既然立了太子,他便得在人前维护太子的威仪。皇帝给他面子,太子才能在旁人面前树立权威。

皇帝依了太子之意,于是事情便再次陷入了等待。

出了这样的岔子,众人心中惊疑,各有所猜,气氛也更为凝滞。

时间点点流逝过去,这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

然而,方姬然并没有全部通过七七四十九局,她在第四十四局一试半个时辰也没有出来,已然超过了高级机关屋给的最高时间限制——两个时辰。

也便是说,她落败了。

然而,她虽然败,墨家钜子比的却不单单是个人能力,主要还是手印。

“你怎么看?”至化帝再次望向宋熹。

“依儿臣看,让方姑娘试试手印吧?”宋熹仍只是建议。

“有理。”皇帝手指在椅上轻敲着,并不多言,只一个眼角,乾门长老就去照办了。约摸盏茶的工夫,剩下的机关全部被拆除,依旧困在机关屋内的方姬然,迎来了于她而言最为重要的手印一试。

困在第四十四局的时候,她其实就知道败给墨九了。

从来没有想过墨九会有那样的本领,这时的方姬然也是茫然的。

看着祭天台上的手印,她没有犹豫,上得台阶,直接按在手印之上。

她的样子很平静,可室内也一直很平静,没有半点声音。

可门并没有打开,她依旧困在里面。

油灯的光线下,她藏在帷帽下的脸看不见,情绪也是不明。但她肩膀晃了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尔后她又转过头来,再次将手放入手印的凹槽之中,依旧没有动静。第三次、第四次,她试了又试,终于无力地瘫软在石台上,一动也不动,背对着玻璃板的身影,像是软了下去……“去把机关拆了,扶方姑娘出来。”

“喏。”

乾门长老下去了,安静的休息室里,凉如一潭死水。

事情很明朗了,且不论东宫侍女为何可以打开手印,但至少方姬然是打不开的,那么,上次在金瑞殿暖阁里的事情,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欺骗,而且是对皇帝的欺骗。皇帝就在当场,亲自见到了这个事情,他的君权也受到了极大的挑衅,这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哪怕他私心里不想动萧乾,却不得不碍于脸面,找他要一个说法。

他幽冷的目光,望向萧乾,“萧爱卿,你有什么要说的?”

从开始到结束,萧乾除了与宋骜小议了几句,一直静静地坐着,不表示意见,也不与众人交流。这会儿被皇帝质问,他也无半丝慌乱,依旧那般的绝代风华,吐字清醒,神态安然,“祭天台乃墨家圣地,手印与机关,臣未曾亲见,不知详情。”

他淡然的声音,夹了一丝冷,可并非没有道理。

“难道没有人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至化帝皱起眉头,低斥一声,墨妄便上前叩地,仰着头道:“陛下明鉴,草民等并未欺君,方姑娘乃四柱纯阴的命格,祭天台上的手印,方姑娘也确实可以开启。”说到这里,他慢慢转头,看向了尚雅,“除了八位长老,右执事当时也在场。”

墨家左右派系之争,至化帝知道。

墨妄与尚雅的不和,在场的人也无不知晓。

便是连这一场机关之事,也因此而挑起的。

故而,尚雅的话,可信性就很大了。

众人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尚雅,尚雅似乎也有些疑惑,她慢吞吞走出来,看了看墨妄,拳心攥了又攥。左右两系争了这么多年,她对墨妄与左系的人,并无半分好感,若有机会落井下石,自然是肯定的。但不管如何,他们的争,他们的斗,到底是墨家内部的事,如今的情况她怎会看不明白,她们墨家成了朝堂内斗和党羽之争的牺牲品,他们又要利用墨家,又想打压墨家,她身为右执事,怎么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