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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17)

她找了一大堆借口,可只听完第一个,薛昉就毫不考虑地笑着点头。

“墨姐儿,使君交代过,您可以自由出行。”

墨九奇怪了,小声问他,“那厮不怕我跑了?”

薛昉摇头失笑:“萧使君自然不怕你跑。”

墨九眉毛挑高,“为什么?”

薛昉意味深长地看她,“你不是跑过了吗?”

可结果又如何?这句话他没说,墨九却懂。这是人家给她留脸子。

老实说,对于萧乾总能精确无误的找到她,墨九也有点奇怪。她想来想去,仍然觉得是旺财兄的问题,于是暗自决定,下次先要把旺财拐带走,要不然,先把它干掉算了。

但那是后话,这会旺财不在驿站,她又想上街去看个稀奇,也就顾不得旁事了。

她大摇大摆的上了街,只领了蓝姑姑和玫儿两个。

有两个人随身伺候,她有点不自在——主要她们管得太多。

她是个姑娘家,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挤,尤其吃食摊儿,但蓝姑姑和玫儿非得催命似的拉她走。

天气闷热,拖得个汗流浃背,她的情绪就受了些影响,只把各种小吃都尝了一遍,都没心情打包。

从街口最后一间食铺店出来的时候,墨九打了个饱嗝,看着欲哭无泪的蓝姑姑和玫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真是没劲儿。人活一世,除了吃,还能有什么乐子?让你们吃就吃呗,何必那么客气呢?”

玫儿咬唇不语,样子委屈。

蓝姑姑则是怒目而视,“你把最后一个铜板都花光了,我们吃什么?”

墨九打个哈哈,客套道,“你们太友好了,都留给我吃,我都不好意思了。”

蓝姑姑看她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哼了哼,又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来之前娘子说了,让我管束着你,你看看你这样下去,越来越傻,可怎生得了?”

墨九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我傻?”

蓝姑姑苦巴巴的脸上,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可不就是傻吗?哪有正经姑娘去男人屋子摸了个满身疙瘩的?哪有正经姑娘把药拿去涂狗的?哪有正经姑娘吃东西……吃你这样多的。”

墨九闭了闭眼,严肃看她,“最后一句,我不能忍。”

蓝姑姑不像玫儿,她不怕墨九,重重一哼,“不能忍又如何?”

墨九大怒:“我永远也想不起来借过你钱。”

说罢她大步走在前面,不去看蓝姑姑气咻咻的脸色,心里却在琢磨,这个世道的人真是奇怪。他们遵循着的价值观,与后世人相差太多。譬如蓝姑姑,她与沈来福两口子在墨家做了一辈子下人,也没能得到什么好吧?可墨家没落了,不要说给他们开工钱,便是她母女两个的生活,都得靠他们来承担,但他们不仅没有离去,反倒心甘情愿的伺候主子,省吃俭用地养着主子……

这算第一号的忠心了吧?可这么忠心的蓝姑姑,非得计较借她的银子。

原因很简单——借便是借,不是送。

墨九好笑地揉下眼角,又觉得这傻姑姑可爱得很,下意识放慢脚步,负着手左右看着,等着她两个跟上来,可就在这时,她却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所有人都在匆忙行走,他却没有。

一身整洁的青袍,极高的个头,不俗的容色,让他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

发现他在看她,墨九停下脚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不多不少的人群,审视的与他互望。

“九姑娘!”蓝姑姑见了鬼似的扑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快走!”

“等一下啊?”墨九不愿意,使劲儿收手腕,“那个人是谁?”

蓝姑姑是个固执的家伙,任凭她频频回头,仍是毫不迟疑地拉着她走,“走快点,一会儿萧家郎君来了。”

看她紧张成这样,还拿萧六郎来吓她,墨九又好气又好笑,“蓝姑姑,我是不是认识她,不,他是不是认识我?”

蓝姑姑目光闪烁,有意无意的挡住她的身体,“不,不认识。”

说罢她指使着玫儿,半拖半拉地把墨九拖离了那条街。

可蓝姑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街口一角的香樟树下,那个男人等在那里,目光瞬也不瞬地盯住墨九。

------题外话------

有一种预感,狼来了的故事,将要上演……

萧老六会不会来“捉奸”呢,且听下回分解。

另:妹子们送给《孤王寡女》的钻与花,实在让二锦感动,又受之有愧。

你们的爱,我无以为报,技穷人傻,只盼此文能搏诸妞一笑了。

☆、坑深014米 两攻相争(必精!)

六月的天气,闷热得没一丝凉风。

香樟树下有一条深沟,沟旁的狗尾、雀麦、田边菊等野生杂草,垂头丧气地打着蔫儿。可树下的男人,却眉目锐利,五官明朗,一张浅棕色的面容,看上去健康阳刚,潇洒俊气,眼神极有亲和力。

墨九眼前一亮。

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俊。

她见过更为俊美的,像萧六郎。

但在她心里,姓萧那厮似乎天生带了三分邪气三分冷气三分阴气,虽说美得惨绝人寰,却让人不敢多亲近一分,一脸贴满了“禁欲禁女人”的标签,说难听点,他就不像一个正派人。而这个人不同,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大侠的气质,若换到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里,就是那种可上天入地携红颜知己笑傲江湖的男人。

墨九打量着他,笑眯眯问:“你在等我?”

他笑着上前,拱手道:“是,九姑娘请跟我走。”

这一声干脆利索,惊得香樟树上偷窥的麻雀扑腾着一飞冲天。

态度恭敬有礼又长得俊的男人,很难让女人对他产生恶感。更何况,他拱手时置于掌中的血玉箫引起了墨九的注意——箫身之玉殷红如血,却又剔透玲珑,精美绝伦。若换到后世,这管箫得是无价之宝吧?

“好说好说……”墨九盯着箫不转眼,“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是哪位吧?”

他愣了一下,“你不识得我?”

墨九对这个男人……的血玉萧很感兴趣,态度也就认真不少,“不瞒你说,我前几日不小心从驿道摔下,撞伤了头,有些事情便记不得了,听你之意,我们竟是旧识?”

虽然摔坏头的借口有点破,已经被无数穿越前辈用烂了,可墨九实在很难找到比它更没有破绽的借口。更何况,身为穿越人士,她虽一直在努力,可似乎从来没有人把她当成正常人看过,不管与谁交往,人家始终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言行举止都很古怪。

那她一时半会做不来古人,索性也就不辩解了。

一个疯子的形象,也可以成为挡箭牌嘛。她乐意!

那人似乎也有些意外,目光中多了一抹审视。不过依墨九看来,他好像对她的智商也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并未多疑,点点头,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九姑娘与先头不大一样。”

墨九笑不可止的眯了眯眼,又瞄向他掌中的血玉箫,“那你到底是谁?”

他眉头一蹙,却未隐瞒,“鄙人墨妄。”

跟她一个姓的?不是说她娘俩一直孤苦无依,得靠蓝姑姑两口子接济吗?她并没有听说过有哥哥或者堂哥啊?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冷不丁脱口而出。

“你是……墨家人(注①)?”

从墨子伊始传承下来的墨家一派,源远流长,是一个结构严密,成员遍布各地的组织,以“兼爱非攻”为主张,与儒家、道家等并存于世,墨家子弟中,济世之才不胜枚举。墨九前世也是墨家后人,虽到那个时代墨家早不复往日光鲜,但她对老祖宗的东西却知晓颇多,只不过先头她娘身上除了一个怪异的“寡妇与未老先衰命”,她并没有看到半点墨家人的影子,也就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