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孤王寡女(135)

墨九醉眼惺忪,可脑子却清醒的很,与他相对而坐,看他眸底光华流转,她一双晶莹的眸子微微眯起,脸上也荡漾出一种平常并不多见的情绪。考虑一瞬,她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再出口的《菊花台》,就没了先前的吊儿郎当,一字一句,唱得认真柔和,细听,似乎也有几分幽怨。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琴声与歌声,传出去老远,醉的不仅是人,似乎也是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墨九声音戛然而止,不好意思打个呵欠,“天儿快亮了。”

东寂仔细收了琴,又自然地探探她的手,“秋夜太寒,没冷着你吧?”

墨九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正好降降温,消消脸上的颜色。”说罢看东寂含笑看着她的脸,白衣长发,温柔多情,目光许久没有挪开,她不由怔住。一男一女这样相看,在带了花香与酒香的空间里,帷幔飘飘,香风缭绕,实在太容易催动暧昧。

“看我做什么?”墨九脸上烫了几分。

东寂慢慢起身,走到她的身侧,一言不发。

墨九觉得心跳突地加快,不敢看他的脸,“我得回去了。”

东寂没有回答,只拿过石凳上一件精致的月白色风氅,慢慢披在她的肩膀上。墨九正想去接风氅的带子,东寂却错开她的手,双臂从她背后轻轻绕过她的脖子,伸向她的领口,一点一点,不紧不慢地将风氅为她系好。

这样温柔的举动,这样俊美的男子……一般人真抗拒不了。

墨九收了收心,吁一口气,想说句什么来缓和气氛,东寂却又温柔地替她拂了拂凌乱的头发,然后问:“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低柔清浅的嗓音,搅得墨九心乱如麻。

她并非没有与男子有过肢体接触,便是萧乾也曾抱过她。

可这一刻,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画面太暧昧,她只觉心慌得厉害。东寂这种成熟男子的眼神,温柔、有力,分分钟就可以挑出她一腔的悸动。这人不若萧六郎那样清冷凉薄,对任何女子都拒之千里,即便有着令人惊艳的美,也让人不敢靠近。东寂不同,他像握着一把可以让女子束手就擒的刀,很容易让女人在他渲染的甜蜜与柔情之中,难以自拔。

她轻呼口气,没有回头,只道:“你不是早晓得我是谁,还问就矫情了。”

东寂似乎笑了一声,语气里有一抹去寒生温的暖意,“我想听你说。”

墨九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肩膀上的风氅,不经易接触到他温暖的手指,烫了一下,又本能地挪开身子,歪着头,从正面仰视他俊美的脸,一字一顿,“墨,九。江湖人称,九爷。”

东寂愣一下,扬起的唇角,“很好听的名字。”

对这样的恭维,墨九很无奈:“我家取名,比较节省,你别变相笑话我。”

“那么墨九……”东寂未接她的话,暖洋洋的笑道:“不回萧府了,可好?”

墨九身子被雷劈了一般,突地僵住。

若是在之前,有个俊美温柔的男子这么跟她说,让她不必再回那个鬼地方了,从此可得自由,而且他还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着她,不会让她再遭受那些风吹雨打,那么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做鸵鸟,先逃脱牢笼再管以后。

可如今……她身上*蛊未解,蓝姑姑在萧府,玫儿在萧府,灵儿也在萧府,她娘还需要入京找萧六郎看病,她还有着“天寡之命”,有着不到二十五岁就会容颜老去的预言……她还要找到八卦墓,还要做墨家钜子,还想看千字引上的武器图谱,她好像还有很多事,必须与萧六郎一起做……这样走了,似乎不太好?

找了很多很多借口,她僵硬的身子终于缓过来。

“笨蛋,我都嫁人了,怎么可能走得了?”

东寂沉默一下,眸中沉浮,却又温和的笑开。

“那以后,我要找你吃喝,怎么办?”

这个问题墨九也有些恼火,扫一眼桌上狼藉的酒菜,她突地点点头,“人类为了吃,总会有许多的办法。放心好了,对于吃,我向来没有抗拒之心。再有这个宅子,我还得寻了机会来收哩……总会见上的。”

东寂笑了:“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被深秋夜露打湿的台阶,沿着铺满了秋菊的小径走出宅子。门口有一辆马车在静静等候。车辕上,辜二在打盹,他像是等得疲倦了,已经睡了过去。可等墨九与东寂出来的时候,他打着呵欠睁开的眸子里,却清明一片。

“辜二,路上仔细些。”

东寂吩咐完,又理了理墨九的衣裳,“回萧家不会有麻烦吧?可需我为你善后?”

“别了。”墨九一张脸,在门口灯笼的映衬下,堪比大红虾,“你只需给我留着好吃的就行。其他事,不必为我操心。”

“好。”东寂看一眼天际浓重的黑幕,突地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用一个极为宠溺温暖的手势把她拉近,又低头在她耳侧轻轻道:“九儿,这个夜晚与你重聚,我很快活。如今再分离,我便不说再见了。这所宅子,你来,我便在。”

这个动作太亲昵了,可东寂很快,墨九没法子避开。

等他把话说完,如果她再刻意回避,反倒显得矫情与生硬。

她笑了笑,未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你若不这样突然袭击,我也会很快活。”

东寂低头,揉下鼻子,也轻轻发笑,“往后我会让你更快活的。”

这句话又有一丝暧昧了,不过墨九本来就脸红,这样即使不自在也察觉不出来。她不以为意的笑笑,再看一眼夜色下的“菊花台”,突然有点儿舍不得这样轻松惬意的生活。可毕竟她活在这个世道,不能真的什么事都为所欲为。

上了马车,东寂朝她挥手告别,“期待下次再聚。”

墨九脑袋伸出来,点了点,“下次再聚,能多做点我打包走吗?”

东寂似乎笑了,声音被揉碎在车辘轳的转动声里。

黎明前的黑夜,天色很暗,墨九心无旁骛地打着呵欠,放下了帘子。

可辜二却发现,马车走了很久,东寂还站在门口,目送她。

车轮压过石板,“咯吱”有声,就在菊花台大门平整的石路外不足百步路,有一蓬青翠的竹林。竹叶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灯火照不见竹林的阴影,也照不见竹林里阴暗的一角。

那里安静地停放着另外一辆马车。

黑暗之下,秋风之中,马车显得凄清寂寥。

“主上……”击西委屈道:“他们走了,咱们也回吧。”

萧乾静静打量一下远去的车尾,懒洋洋揉着额头。

“醉红颜也挡不住这吃货。”

击西看他为难的样子,若有所悟,“女子的心,又岂是醉红颜可挡?”

萧乾抬头,“哦?你似有些办法?”

“嘿嘿……这个嘛,主上算问对人了。击西对女子最有办法了。”说了若干吹嘘自己的话,击西脸上的兴奋,终于被萧乾不带感情的凉眸刺得七零八落,尴尬地咳了咳,不好意思地躬下身子,小声建议道:“主上,击西有个极好的法子。”

击西考虑一下,“像九爷这种胆小怕事又好吃的女子,其实只要一招就行了。”见萧乾思绪悠悠,击西不敢再啰嗦,只道重点:“一句话:把她睡服!”

深深看着他,萧乾隔了好久才道:“笞臀五十。”

击西摸着臀,吓得肩膀都抽了起来,“不要呐,击西实话实说……为何又要挨打?”

萧乾淡淡扫他一眼,“你道我为何打你?”

击西瘪瘪嘴巴,“击西说让主上把九爷睡服。可主上不想睡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