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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120)

没由来的,墨九就有了一个猜测——玉嘉公主。

她借了公差的名头,想偷偷来看萧六郎?

墨九不动声色,也不解释,只一本正经问:“我说我是萧家祖宗你信不信?”

墨九猜得不错,那人确实是玉嘉公主。

今日皇帝差人过来安抚萧乾,她特地打扮成官差的样子,就是想抢先一步,私下用另一种身份先认识一下未来的婆家人。

至于萧乾,她早已见过。

若不然,以她的性子,不能同意这桩婚事。

不过,她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萧家的丫头会这么调皮?

微微一愣,玉嘉审视着墨九,脸上已有不悦,“小丫头牙尖嘴利,就不怕我告诉你们老夫人?”

墨九向来觉得自己不是小丫头。

可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公差”比她高半个头,年纪看上去也大一些,英气也足一些,她就勉勉强强扮个嫩,卖个萌也罢。

吐个舌头,她乖巧地笑道:“这世上狗眼看人低的可多了,姑娘认不出萧家祖宗,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喜欢问,就去问老夫人好了,看她会怎样回答你。”

玉嘉又是一怔,“你怎知我是女子?”

墨九瘪瘪嘴,往她胸前一扫,“我会说你快要露点了嘛?这脸这身段,若你是个男子,得多对不住苍天呐?”

玉嘉觉得这个萧家丫头不同寻常,可她一时也说不出她到底哪里不寻常。只睥睨一般盯着墨九,眉目里是高不可攀的凛然,“既然知晓我是女子,还是朝廷差使,你为何敢出言侮辱?”

侮辱?

墨九一脸懵懂地看她,“你这姑娘也忒多心了。我看你没缺胳膊没少腿,嘴巴鼻子长得也很周正,想来脑子应该没坏才对?我这般友好的与你说话,你怎会觉得受了侮辱?”

这般激她,墨九以为她会着恼,然后亮出身份,狠狠地斥责自己一番。

然而,玉嘉公主不仅未恼,反倒轻松抱臂,睨视着她的脸,轻松地笑了笑,“你这个小丫头很有意思。我喜欢你的个性,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问老夫人把你收了。”

“唔?”墨九含含糊糊地应了,福身道:“我姓余,单名一个弄字。府里头,大家伙儿都叫我小弄。”

“小弄?”玉嘉点点头,“我记住你了。”

她不便亮明身份,转头往船舱而去。

墨九想了想与她叙话的过程,虽然不太确定她的身份,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侧头,看墨灵儿一副闷闷的样子,乐不可支地揽住她的肩膀,“走嘞,等在这里吃排头啊?”

“姐姐何时叫余弄了?”灵儿不解。

“……就刚才,叫余弄。”墨九回答。

余弄者,愚弄也。那姑娘又不傻,等一下回过味儿来,肯定晓得她在戏弄她。万一她真是京里那个了不得的玉嘉公主,岂不是要她好看?

墨九急着要撤,可玉嘉公主真的转回来了,“站住!”

听她的声线就带有愠怒。

墨九心知不妙,却很镇定转头,“姑娘还有事儿?”

玉嘉冷冷看着她,“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听她凶巴巴的声音,墨九搔了搔头,一如既往的严肃脸,“我的名字……有很大的意思吗?”

玉嘉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墨九摇头,很老实地回答,“我乡下来的啊,没读过书,也不识字,哪晓得什么意思?”

玉嘉:“……”

墨九审视着她似信非信的脸,皱着眉头,很无辜地道:“哦,我想起来了。我爹和我爷爷都姓余,所以,我也姓余。我爹还说,我娘生了我这般机灵聪慧的闺女,是他弄得好。所以,他就给我取了个名儿叫余弄……”

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孩儿还成,要骗玉嘉却是不容易。

她眉头皱着,似乎耐心用尽,低斥一声,“放肆!好好说话。”

这声儿拔得有些高,船上的侍卫听得声音,都纷纷探头过来看……可晓得内情的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头,恨不得自己没有看见。

墨九是个鬼难缠,谁没事上去找不自在?

他们自封了耳目,可旺财却不然。这狗整天好动得很,也不晓得从哪个旮旯里挤出来的,一身狗毛乱糟糟的,冲上甲板就不管不顾地蹭向墨九,蓬松松的大尾巴一摇,张嘴叼住她的裙子就往后拖。

“财哥,你又要做啥?”墨九哭笑不得,对旺财这狗彻底服气了。她按住自己的裙摆,拍拍它的狗头,“你没看我在做正事?名字不解释清楚可不行。”

旺财“嗷嗷”唤着,继续摇尾巴拉她。

玉嘉见过萧乾,也听说过他有一条寸步不离的大黄狗,看到旺财,她疑惑一下,低声问:“这条狗……”

墨九有心想撤,一边跟着旺财挪动,一边很无辜地回头对玉嘉解释,“不好意思啊,回头我再向你解释,这狗东西它饿不得,一饿就要吃人。”

末了,她朝墨灵儿使个眼色,风一般跟着旺财跑了。

玉嘉一时愣住,沉吟片刻,走过去问船上的侍卫。

“这个丫头真叫余弄?”

墨九跟萧乾之间的“暧昧”关系,侍卫们都很清楚,谁也不会无端趟这浑水,得罪了墨九。

被问到的侍卫愣了一下,镇定地道:“回差大哥,我没见着人。”

说罢他望向身侧的另一个侍卫,“你见着人了吗?”

那个侍卫一怔,也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看看他,又看看玉嘉,摇了摇头,“……有人吗?我没有见着人。”

玉嘉穿了公差的服饰,本不欲承认公主的身份,自然也不便对两个小侍卫施威。所以,她明知道他们在糊弄,也只能瞪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墨九领着旺财冲入船内,刚到自己居住的舱外,萧乾就从萧运长那边儿过来了。他像是在找狗,脚步匆匆,墨九走得也有些急,一下子撞在他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墨九抬头看着萧乾,收住脸上的笑,板着脸瞪他,“好狗不挡道!”

旺财“嗷”一声错开身子,扑向萧乾亲热。

墨九低头看它,“财哥,我说的不是你。”

萧乾退开两步,抚了抚旺财柔软的背毛,抬头问墨九,“那你说的谁?”

他声音不高,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情绪。可墨九听入耳,就是莫名觉得他今天语气很冲。而且,他的姿态、动作、神色间,也有一种上位者的习惯姿态,与那个玉嘉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似乎,他们才是同一种人。

这么一想,墨九很不高兴。

她负着手,昂着下巴看萧乾,“你!”

一个字她说得简洁淡然,却挑衅性十足。那一股子不知打哪儿来的火气,燃烧在她紧绷的面孔上,凝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气。

萧乾紧紧抿唇。

看她片刻,他没有回答,与她擦肩而过。

却在走过她的身子一步的地方停住,看着前方的舱口,清冷无波的脸上,有着惯常的凉薄,也有着不常有的不安。

“你听说了?”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蛊的存在,让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与旁人不同。这项认知,于他、于她,都一样,或许并不确定什么,却都知道,对方与旁人不一样。

墨九没有回头,与他背向而立。

“听说什么?”

萧乾沉默,没有多说。

慢慢的,他往前挪动,似乎不想再说。

“听说你要做驸马吗?”墨九依旧没有转身,背对着他轻松地问。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若在旁人问来,也不过只是寒暄。可这两个人,用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语气,说一件这样的事情,其中的氛围自是不同。

墨灵儿懵一般立在边上,一动也不敢动。

萧乾也没有再走,眉头皱了皱,他似是想说什么,可终究只“嗯”了一声。

墨九笑道:“听说了,忘了恭喜你,做了驸马,少奋斗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