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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105)

天生的美人尤物,在哪里都是风景。

薛昉看见窗前人影一晃,随口道:“九爷去了墨先生屋里。”

这无心的一句说完,回头就看见萧使君幽暗的俊脸。

头皮麻了麻,薛昉懂事地继续说正事,“我们夜审了刘贯财,可这厮是个有骨气的,愣是闭嘴不交代,也不晓得谢忱给他灌了什么**汤。不过,迟重已按使君的交代,派出数十拨人马,在招信、盱眙和楚州地界上寻找囤积物资,故布疑阵,引得谢忱的人跟着我们走……”

先前他们就怀疑谢丙生与珒人勾结,用转送瘦马的途径将监守自盗而来的物资秘密送往珒国,卖给珒人,从中获利。但那时没有找到证据,如今有了巽墓的尸体,此事基本坐实了。不过,那几次朝廷失窃的物资,数目巨大,尤其谢丙生没多久就出事了,他不可能有机会送出南荣。

对此,萧乾一开始就认定物资还囤藏在赵集渡,也许就在巽墓之中。因为巨额的物资重量惊人,谢丙生需要人力运输,而这些运输的人,都已经被他灭了口,那么这些人的死亡之地,就是最有可能藏匿物资之处。这也就是谢忱为什么千方百计阻挠他们入巽墓的原因。

从出事到现在,他们在监视谢忱,谢忱的人也在监视他们。

但萧乾并没有让薛昉他们继续搜巽墓,而是故布疑阵地四处搜寻。

这真真假假之间,薛昉自个儿也混乱了,“……谢忱老奸巨猾,未必肯上当。而且,这件事就算查实,也只能再定死鬼谢丙生的罪,很难动得谢忱。”

萧乾久久未动,末了,只一个“嗯”字。

薛昉:“……”

他跟在萧乾身边有些时日了,萧乾的为人与性子他太了解不过,行事向来以公为先,很少因个人私事影响正事。可自打从下流村回来,他家使君便时常走神。

虽然瞧上去他脸上并无变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薛昉却总觉使君心里有事,不太痛快。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小心翼翼,尽量减少自己惹他生气的可能。就连击西、走南和闯北三个家伙,也都彻底变成了“暗”卫,没事不会随便出现在他跟前,免得屁股被打开花。

一切似乎都恢复成了以前的平常。

可一切似乎什么都不再那么平常了。

轻咳一声,薛昉又提醒一句,“使君,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萧乾半阖了眼睛,沉吟道:“什么也不要再做,只尽力治水便是。”

薛昉惊道:“谢忱那边,就这样放过了?就算治不了他私通珒人之罪,但他指使刘贯财行刺使君却是证据确凿,就算弄不死他,也可刮他一层皮了。”

萧乾侧头看他,“你也说了,刘贯财什么也不肯招。”

薛昉有些生气,“今日不招,明儿总会招的。我就不信他骨头真有那么硬。”

萧乾又是一阵沉默,才道:“薛昉,这场仗,我们看似赢了,打击了谢忱,抓获了刘贯财,还查到了转运兵的失踪,若上交朝廷失踪的物资,还是大功一件。可实际上,却是输了。”

“啊?”薛昉不解,“这是为何?”

萧乾慢吞吞抬手,拿过一份斥侯刚送来的信函,丢在薛昉的面前。

信函上的火漆封缄已被拆开,薛昉也不避讳,抽出信纸认真看了一下,惊声道:“官家昨日已下旨,敕封皇长子为皇太子?……这,这事怎会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

萧乾没有解释,只冷声吩咐道:“你去备些礼,回临安送去太子东宫。”

薛昉脸上藏不住情绪,很不高兴,“遵命!”

说罢他偷瞟一眼萧乾,由着性子咕哝道:“皇长子做了太子,那我们家小王爷岂非……使君,属下常听人说,官家最喜小儿,怎会突然间就立了太子?属下想不通……而且,这一回咱们在楚州收拾了谢忱,太子上位,恐怕事情不得善了了。”

太子宋熹是谢忱的外孙,谢家最有力的后盾。

对于萧家来说,这一回合,明面上赢了谢忱,却输掉了在皇帝心中的信任。

这些年,萧运长一直极力为宋骜争夺储位,皇帝心中明朗。可宋骜为人洒脱,本人又无王储之心,在宫里整天就干些鸡飞狗跳的事,这样的性子,皇帝虽不肯轻易把江山托付到他的手上,但确实也疼爱他,从不苛责,但身为帝王,他一定会想,宋骜若为储君,将来岂非受萧家,受萧乾控制?

谢萧两家互相攻讦,如果谁也盖不过谁,皇帝会比较放心。如今萧氏光芒大盛,谢丙生一死,谢忱已是无后之人,在朝堂上也越来越难以和萧乾扛衡。皇帝会突然选中宋熹为储君,最大的一个原因,恐怕也正是看中了谢氏的疲弱,因为,谢氏疲弱,外戚势力就疲弱,没有力量干涉宋熹。

萧乾坐在椅上,一动也不动,仿若老僧入定,面色清冷而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立储之事有什么情绪,薛昉静静地看着他,也把跟前萧乾的前前后后都梳理了一遍,除了觉得他家使君心智过人之外,心里仍有不少疑惑——很多时候使君做的事,连他都是不知情的。

薛昉想问,可斟酌一会,却什么也没有问,只规规矩矩把信函放回原处,又把萧乾书案上的书籍与信件等摆放好,拿巾子擦拭了一遍。

“你下去安排吧。”萧乾轻轻摆手。

“喏。”薛昉慢慢退下。

“慢!”萧乾突地又喊住他。

薛昉回头看去,以为他有要事吩咐,可他揉了揉太阳穴,似是很累的样子,一声都没吭,又再次摆手……

——

墨妄的房间,是萧乾差人为他准备的,只他一人独住,这待遇可谓相当的好。

对此,墨九其实也有一些疑问,按理萧乾对墨妄应当没什么好感才对,可他却“热情”的留下了墨妄与申时茂一行人,令她费解。她挑着油灯,小声问道:“大师兄,你那日去萧府去找萧六郎,都说了些什么?他对你突然就这般好了。”

说到这里,她猛地转头:“可是……千字引?”

墨妄含笑摇头,“千字引之事,我知道的不比江湖传言多,也不比他多。”

墨九眉梢扬起:“也就是说,他都知道?”

墨妄点了点头,突地神色凝重,定定望住她,“九姑娘,若有一天需要你挑起墨家的重任,你可愿意?”

墨九一愣。

与他对视良久,她慢吞吞问:“墨家有多重,有几斤?”

墨妄:“……”

如今八卦墓才寻得两墓,墨家内部事情也复杂,墨妄其实不晓得该不该与墨九说明墨家钜子之事。一来她在墨家的威望不够,不足以服众。二来尚雅依然是墨家右执事,与墨九又有旧怨,单凭一个八字命格,只怕她会横加阻挠。墨家内部一掀风浪,到时又是腥风血雨。就墨妄所知,历任的钜子,每一个上台,几乎都经历了一番流血攻讦,而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甚至他也不知道把墨九拖入这样一个漩涡,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来来来,不谈那些,我对墨家没有兴趣,我只对八卦墓有兴趣。”墨九把卷好的纸筒在桌上摊开,指给墨妄看,“这是我画的坎墓与巽墓的机关草图,等下次再有新的八卦墓,我们可用于参考,毕竟同一个设计者的脑子,不管他怎么变,也会有迹可寻,只是嘛……”

墨妄看她沉吟,问,“只是什么?”

墨九嘿嘿一笑,“只是我们得先找到另外的六个八卦墓嘛?”

这玩笑开得并不怎么好笑,但墨妄还是配合的笑了笑,以示对她画图的褒赞。墨九和他又研究了一遍机关,往门外望了一眼,又严肃脸道:“不过师兄,我觉得若有一张南荣地图,对寻墓应该会有帮助。如今我们这样瞎子摸黑,总不能让墨家弟子一人扛一把洛阳铲,满世界去挖坟吧?”

墨妄点点头,审视着她画的草图,又摇了摇头道:“八卦墓地,于八卦方位无关。在过去的几十年,墨家已有无数人对此印证过。我们要寻得八卦墓,唯一的法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