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33)
这首歌对她来说,还是有挺有意义。
关洁清了清嗓子,主动说自己彝语不太好,唱得不好不要怪罪。
屏幕上被清一色的“没关系”刷屏。
关洁这才翻出《不要怕》的曲子,开始弹唱。
唱第一句时由于调子起太高,关洁又停了下来,重新开始弹。
—风起了,雨下了
—荞叶落了,树叶算了
……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无论严寒或是酷暑
—不要怕……
—无论伤痛或者苦难
—不要怕……
不要怕的彝语翻译是Ap jie lop,关洁在凉山那几个月,朋友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
那是18年初,祝政进去的第25天,她跑重庆告别唐晚后,在重庆街头行尸走肉地转了好几圈,最终在广告牌上瞧见大凉山,她想也没想,直接买火车票去了成都。
又从成都坐六个小时大巴车到大凉山西昌市,到西昌后,又坐六个小时到布拖县。
布拖县县辖两三个镇,二十几个乡,常驻人口起也只十几万人,县城偏远,地势不算平,经济也不发达。
关洁过去那天,朋友开着摩托车接她。地势险恶,路途遥远,关洁坐到一半,直接蹲地呕吐。
朋友很不好意思。
关洁吐完,胸口舒服多了,再加上后半段路程,朋友开得很慢,她情况好很多。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低谷,她即便到了布拖也整日整日窝在房间不出来。
朋友看不过去,强行拉她出去走走。
他带她去了乐安湿地,那是全省第二大高原湿地,面积仅次于若尔盖高原湿地,随处可见黑鹳、苍鹭等珍稀鸟类。
黑鹳红嘴红脚,嘴长且粗壮,背部全黑。成片黑鹳在湿地啄食,偶尔一两只飞起来,掀起翅膀,宛如一幅图,漂亮美好。
远处是望不到尽头的山,天空云层很低,压下来,与地面形成一条线。
关洁瞥见一幕,内心深处压着的大石头忽然被碾碎,成了粉末,随风而逝。
朋友是民谣歌手,唱的多是彝语歌,跟她一样,都是小众派。
有几年经常在外面流浪,睡过马路、躺过火车站,也沿街卖唱过。
关洁也跟着他流浪过几天。
在布拖街头,在无人认识的广场,在深山老林。
她身上除了一把祝政送的吉他,再无任何外物。
那年,她割裂一切与祝政相关的人、事,隔绝所有声音,只为找到一个能有灵魂安放的地方。
后来才发现,灵魂无法安放,她也未能免俗。
第16章 你拿什么赔她呢?
直播结束, 祝政退出页面,搁下手机,人瘫坐在深棕皮质沙发椅里, 情绪浓稠地点了根烟。
烟雾缭缭而上,书房寂静无声。
书房没开灯,只书桌角有盏阅读灯, 明黄色的光打在桌面,并不刺眼。
抽了几口烟, 祝政掐断烟头, 站起身, 索然无趣地走出书房。
他向来不怎么喜欢玩手机, 看什么微博、知乎、直播。
这两次直播, 他倒是坚持到了最后,尽管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评论区说得对, 她确实生了一副好嗓子,无论唱歌还是其他用处, 只要从她嘴里钻出来的声音都动听。
—
晚八点,祝政刚洗漱完, 正准备去睡觉就被陈川一通电话打搅。
电话里, 陈川火急火燎道:“哥,听陈院长说, 赵老师下午不小心拿剪刀伤了手腕,现在人在医院抢救。”
“医院那边也还没出结果, 恐怕有点严重。”
祝政喉咙一紧,脑子转了一圈,很快做出反应,“订张最早的机票回北京。”
说完, 又交代一句:“你留在上海,我一个人回京。”
陈川对于这决定有些迟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结果犹豫几秒,还是没说出口。
订的是晚九点五十五的航班,祝政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只匆匆换了套衣服便往机场赶。
一路上,陈川狠踩油门,跟开飞车似的,连闯好几个红灯,生怕赶不上航班。
祝政一直沉默不语地坐在副驾驶,即便面上情绪看着没什么起伏,可气氛烘托下,多少能看出几分他表皮底下的紧张。
要说祝政内心最柔软、最不能触碰的地方,一定不是周瑶,而是赵娴——
那个生他、爱他,却被祝父强行送进精神病院的母亲。
赶到机场,时间还剩不少。
见赶得上航班,陈川这一晚上的紧张、担忧缓解不少。
祝政站在机场大厅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通。
打最后一通,陈川已经取好登机牌。
将所有证件递给祝政,陈川边嘱咐祝政注意安全边祝福他一路顺利。
电话依旧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