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忽然想到,酒店的每间客房入住都需要在前台做登记,他肯定不会让人知道他们俩都在这间房内。
谢寅听到她的问话,拉窗帘的手顿了顿,隔着窗帘轻轻地敲了敲窗玻璃。
意思是——他是翻窗进来的。
可这里他妈是五楼!他是鸟吧!?
袁夕瑶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想难怪局里的其他人说,他的身手在整个军统体系内都赫赫有名。
谢寅这时回到沙发上坐下,语气不徐不缓:“你有什么东西想给我看吗?”
一听这话,她看了他几秒,从自己的小包里将下午章鸣给她的那块怀表拿了出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那块怀表放置到他正前方的茶几上。
谢寅微坐起身,将那块怀表拿起来,放在手里端详摩挲。
片刻后,他将怀表放回到茶几上,双手交叠支在下巴下,低声说:“定情信物?”
袁夕瑶:“……?”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定情信物就给我这个是不是有些寒酸了?”
袁夕瑶定睛看了他几秒,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谢、寅。”
在这么正经严肃、等待确认彼此身份的重要场合,他竟然还给她开这种没个正形的玩笑!
谢寅似乎是被她仿佛能喷出火来的眼神给逗乐了,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都浮现起了一抹浅显的笑意:“别着急,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她闭了闭眼,语气干巴巴地将《天涯歌女》这首歌的最后一句背了一遍。
谁知道,等她最后一个字音落地,这人居然整个人往沙发上靠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给她来了一句:“你这叫唱歌?”
“我用鼻子唱都没你难听。”
袁夕瑶捏了捏手里的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你用鼻子唱一个试试?”
谢寅敛了下眼眸:“你这么唱,我确认不了。”
她眯了下眼睛,语气极度不善:“那你要我怎么唱?”
他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的扶手:“把整首歌都唱一遍。”
袁夕瑶:“……”
见她一脸“要唱你自己唱”的表情,谢寅一副仿佛和沙发合为一体的模样,语气轻飘飘的:“你不唱全,我会保持对你身份的存疑。”
“……”
她是真的想杀人。
章鸣明明说过只要用《天涯歌女》的最后一句歌词,就能让猎隼确认她的身份,她不相信谢寅会不清楚这个约定。
他他妈就是故意的!!
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离这次任务最核心的接头工作只差最后半口气儿。
照目前的趋势来判断,谢寅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了,但他这么为难她,她也不能真跟他干起来。
毕竟,她面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未来会是她的上线。
袁夕瑶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最后扬手将手里的包扔在沙发上,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唱起了歌来。
她其实正经唱起歌来的话,嗓音和音调还是蛮不错的,而且这首歌她本来就还挺喜欢,私下里一直会用留声机收听。
等她将整首歌唱完,沙发上的谢寅抬起双手,轻轻地鼓了下掌。
而后,他还故作认真地评价道:“唱得不错,就是表情让人有点难以直视。”
她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那您就当您看不见我的脸吧。”
他没说什么,这时终于从沙发上起了身。
袁夕瑶看着他,整个人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袁夕瑶,代号红鸢,奉组织的命令潜入军统上海区执行任务。”
“今后我将成为你的下线,尽心尽力地掩护你并协助你的工作。”
屋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就在她以为谢寅会开口说些什么正经的内容来回应她的时候,他忽然在她的注视下,走到房间的矮柜上,打开了留声机。
优雅温柔的音乐很快便从留声机里流泻出来,他转过身,朝她伸出手,给了句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
“先把你欠我的还上。”
袁夕瑶看了他几秒,只能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
谢寅一只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上,开始和她跳起舞来。
她觉得,此时此刻,和方才她在百乐门的舞池里和其他人跳舞,实在是有太大的不同了。
百乐门喧闹嘈杂,这间房间幽静封闭。
那些军统的高官们油腻腐败,她只是为了任务才借机试探,和他们跳舞时,她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而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就像是冬日里一株挺拔的松柏,单单只是站在她面前,就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关注、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