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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儿(30)

符云昌听她这么说,转怒为喜,点头道:“说得对。本来就是他们做东,我们没道理倒贴的。我这就去拿!”他欢快地起身,往马车去。

俞莺巧目送他离开,低头叹了口气。这时,清音抱着柴薪过来,用细细软软地声音问她:“俞姐姐,这个放这儿吗?”

俞莺巧露了笑容,冲她点了点头。清音答应一声,蹲下身来,小心地添着柴。恰好符云昌也抱着油盐香料回来,兴致高昂地调理起肉品来。

俞莺巧看着他俩,心绪渐渐平和。本来就是来散闷,何必纠结于小事,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她思定,不再多虑,专心帮忙。

先前符云昌说自己拿手,可真烤起来时候却是状况百出。不是火大焦了肉,就是滴油引了火,弄得俞莺巧和清音也手忙脚乱起来。最后勉强烤熟,可也损耗了许多,眼看就不够吃。三人也没好意思再去山庄里拿食材,索性就地钓鱼捉鸟。

待到日薄西山,一切总算妥当。众人从早饭之后便在这小洲上忙活,早已饿坏了。肉烤得虽一般,此时也没法挑剔了。所幸配上烧酒,倒也别有风味。众人围着篝火,先时还拘谨,但不多时就开了怀。符云昌最是兴奋,因只有肖让一个男人,他也顾不上许多,拉着肖让要斗酒。殷怡晴自然是乐得撺掇,一会儿提议划拳,一会儿又说比武。肖让满面无奈,想要推脱却又推脱不得。场面渐而欢快,先前的阴郁纠结,一扫而空。

直到月升中天,肉尽酒罄,众人大多醺然,又累了这一日,不免有了困意。俞莺巧喝得不多,尚算清醒,见其他人东倒西歪地似要睡下,便起身去马车上取了毯子来。她一一替他们盖上,却独不见了肖让。她四下看看,就见肖让正坐在一边的草亭中。她抱着薄毯走进亭中,就见他双目轻阖,已然睡着。

今夜水汽弥蒙,一层白雾薄薄地贴着地,如烟似纱,缠绵缱绻,恍然如仙境一般。温柔月色,将他的五官轻细勾勒,每一寸阴影,都精致无瑕。

俞莺巧看着他,不由地生了笑意。若说“美人儿”,又有几人能比他呢。如他这样,兴许真有以貌取人的资格罢。

她拿起毯子想给他盖上,却又觉得不妥。她看看四下,终是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低声唤道:“公子。醒醒。”

肖让眉睫一动,缓缓睁了眼。见是她,他笑了笑,也未言语。

俞莺巧见他醒来,道:“公子,此地露重,去火堆旁睡吧。”

肖让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席地而睡也太不讲究了……我没睡着,只略歇一下。倒是你,快去睡吧。”

俞莺巧见劝不动他,便将毯子递给他,道:“那公子盖上这个吧,别着凉了。”

肖让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道:“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俞莺巧听他这么问,心上略微怅然。她垂眸,道:“我并非生气,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肖让有些糊涂,“这又是为何?”

俞莺巧自嘲一笑,道:“公子与殷姑娘师承梅谷,智谋武艺,皆超凡脱俗。平常之辈,本也不能企及。但我以为,只要以诚相待,终归能成为朋友……”

肖让听到此处,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道:“你等等……我有点晕……”

俞莺巧无奈一叹,正想告辞。却听肖让开口,道:“我并非聪明通情之人,若我领会得不对,你且包涵。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与师姐没把你当作朋友?”

虽说俞莺巧正是这个意思,但一般人听明白了,也不会直言相问。他这样的反应,倒叫她答不上话了。

肖让见她不回答,带着苦恼之色,道:“不对?”

俞莺巧满心后悔,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他:“对。”

“原来是这样……”肖让笑了出来,“我师姐如何我打不了包票,可对我而言,你是难得的知己。我先前也说了,你们女儿家的心思最难猜。你不妨直接告诉我,我是哪里做的不对,让你有那般想法?”

这下,俞莺巧完全招架不住了,她摆摆手,道:“是我误会了。公子当我没说过吧。”

“既然是误会,更要解开才好。既然说以诚相待,就别藏着话了。来,坐。”肖让招呼她坐下,笑道,“有什么你直说,看我能不能解释。”

到了此刻,若是不说,反倒不好。俞莺巧低头垂眸,声音轻怯,慢慢告诉。可那些郁闷纠结的心思,说到底不过是些牢骚罢了,直说出来,让人难为情得很。

肖让静静听着,一一回应。他的声音低缓,比平日更加轻柔,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诚恳,又满是温和的抚慰。

俞莺巧渐渐觉得,自己就像是受了委屈,特地来找他抱怨似的。而这样的举动,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一夜,她说,他听。她问,他答。乃至她迷迷糊糊睡去,他的声音依旧萦绕耳畔,委宛温柔……

第二日,俞莺巧醒来之时,就见自己半躺在草亭的靠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她起身,就见已是辰初时分,天色阴沉,叫人不快。见肖让不在亭中,她不禁有些心慌。这时,符云昌轻快地跑了过来,笑道:“妹子你醒啦,咱们要回去了。”

俞莺巧点点头,随他走出亭外,就见肖让站在熄灭的篝火旁,正同殷怡晴说话。见他们过来,肖让转头,微笑颔首。

不知为何,俞莺巧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忙压低了头,也不敢再看他。

殷怡晴见状,掩唇笑道:“呀,妹妹脸好红,莫不是风寒发烧?”

此话一出,符云昌忙关切问道:“妹子,你没事吧?”

俞莺巧有些尴尬,正要解释,却见肖让走到了她面前。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又略探了探脉搏,随即笑道:“没事。若真发了烧,那倒是我的错了。看你睡着了,就没动你。想来是该让你去篝火边睡才好。”

符云昌皱起眉来,“对了,我也正想呢,妹子你怎么去亭子里睡了?”

俞莺巧更加尴尬,也不知怎么应对才好。还是肖让开了口,解围道:“好了,回去再说吧。看这天色,只怕有场大雨呢。东西也暂放这儿,改日再来搬吧。”

众人都无异议,起行离开。刚过了浮桥,雨点就打了下来。众人加快步伐,进了山庄。还没走几步,殷怡晴突然停了下来,蹙眉道:“不对劲。听。”

众人闻言,皆屏息聆听。泠泠雨声之中,夹杂着儿童涕泣,人声呼喝,更有隐约呻吟。众人心觉不祥,急往里去。

未行多远,就见一片混乱。廊下路上,到处都是痛苦呻吟之人,有扶墙倚柱尚能走动的,也有躺身在地打滚挣扎的,不知因何。

正当众人惊愕之际,忽听女子悲号呼救:“孩子!谁救救我的孩子!”

肖让循声而去,就见一名少妇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悲恸嚎哭。雨水之下,她早已狼狈不堪,面色更苍白如纸,想来身体也有不适。但为母之人,于孩子面前,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眼见肖让过来,她也顾不得分辨,只拉住了他的手,泣道:“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肖让蹲下身去,细细看了看她怀中的男孩。这孩子脸色铁青,已没了呼吸,但脉搏尚在。他从妇人手中抱过那孩子,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掰开他的口唇。略做查看之后,肖让将那孩子翻了个身,起掌运劲推过他的后背,而后在颈后轻轻一拍。孩子身体一震,张了口,吐出一堆秽物来。肖让再将他翻转过来,见仍无呼吸,他二话不说,扶那孩子躺下,以口度气。

那妇人在一旁看着,她方寸已乱,只是悲哭。突然,那孩子呛回一口气,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大喜过望,一把搂过孩子,切切呼唤。

肖让也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又看了看四下,神色凝重非常。

俞莺巧走上前来,问道:“公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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