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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代律政佳人(33)

作者: 霓语凝烟 阅读记录

“您不想办的案子,哪怕书记来也会碰一鼻子灰。”于鹤立对路恩平放浪不羁的性格心知肚明,“只怕您一开张,以后可人来客往门坎迟早会被踩塌。”

“那样看小梁能不能给我个开门红咯。”路恩平其实在成都就已经看过好几遍案卷,又见了当事人一面,胸中的竹子长成了□□分。他想给梁苏一点压力,看看小妮子能否做到像往日一样冷静谨慎,这是作为一个好律师最基本的素质。

于鹤立看着梁苏肩头垂下瀑布般的黑发,很想伸手摸一摸,又担心打扰她研究案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目光转向路教授。

“来,咱们不打扰她。”路教授起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老一少陆续出了书房来到客厅,靠在沙发上喝茶闲聊。

两个大男人的离开,让偌大的书房显得空旷起来。梁苏决定比照证据资料抢先通读一遍证人证言,试图字里行间寻找出一些矛盾的东西。

被害人高昌明在开饭馆之前做过很多年国营饭店的主厨,生前的照片显示出这是一个肥白高大的中年男人。据周围邻居说,高昌明心思活络,又炒的一手好菜,和周围人相处融洽。不过店内其他伙计们的证词显示,他对于店中售卖的饭菜质量要求很高,还有卫生方面,早晚都要反复擦洗,而且在工作中脾气非常暴躁,怒气冲天时还会拿锅铲打人。

看到这里,梁苏闭眼静静冥想,直觉告诉她,如果仅凭这一点,被告人陈飞飞的杀人动机实在不足。陈飞飞是农村户口,但家里兄弟姐妹少,还有三间大瓦房,条件并不算太差。如果真的受不了高昌明,大可以抬腿一走了之,没必要在这个饭店里和老板搞个你死我活。

不过几位伙计都能证明,最近饭店非常忙碌,睡眠不足的高昌明比往日更加暴躁了。梁苏忽然觉得,如果是这样,饭店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犯罪嫌疑,甚至还包括前来吃饭的客人和供应原料的商贩、屠夫。

凶器的照片看起来很模糊,只能大概看出是一把砍骨头的砍刀。公安局的记录显示,这把刀重两点四千克,刀背厚零点五厘米,刀身长十七厘米,木质手柄稍有磨损。高昌明当时被人狠狠插了一刀,捅穿肺动脉大出血而死。伤口形状与伙房发现的这把刀的形状一致,上面的血型与被害人血型一致,但手柄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梁苏总觉得仅凭血型断案太草率了些,而且犯人选择到后山抛尸却把凶器扔在一旁,她总觉得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歹徒,特别是连环做案的,喜欢这样明晃晃挑衅警方;要么就是找好替罪羊栽赃嫁祸的,仿佛是怕侦破工作太过繁琐,希望警方用最快速度来破案,进而将替罪羊绳之以法,免得夜长梦多。

梁苏准备起身去客厅和路教授交流初步观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没有知觉,她歪倒在地上,一阵麻痛的感觉随之而来。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眼睛却没离开面前的那堆材料。忽然,一张认罪书吸引住了她的注意。

这张认罪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错字连篇,很符合陈飞飞小学文化的半文盲身份。认罪书内容不长,大概说的是自己因为工作产生矛盾,对高昌明怀恨在心,所以想方设法杀之后快。现在十分后悔,希望法院能够轻判,给自己日后补偿高昌明家属的机会。

梁苏拿起办案警察在饭店内找到的菜品接收记录,其中就有几张是陈飞飞手写的,字迹同样歪歪扭扭宛如虫爬。梁苏将它们与陈飞飞手写签名的认罪书比对一番,特别是相同的字眼,果然连错都错在了一处,看样子认罪书的确是陈飞飞亲手写的。可她总觉得,从哭天抢地喊冤到心平气和写认罪书,中途总差了点什么。

这时梁苏的腿已经恢复知觉,她扶着桌脚挣扎起身,寻了张纸记录下自己的疑惑。又将证据摇摇晃晃的抱到路教授面前。

路教授装模作样的比对了陈飞飞的认罪书和菜品接收单,又请梁苏坐下,听她将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于鹤立坐在梁苏对面,看着她专心致志汇报工作成果,觉得面前这姑娘像一口磁石凿成的深井,能牢牢吸引身边所有人的注意力。

路教授听梁苏说完,笑着喝了口茶。“笔迹的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细节的地方是最后才需要注意到的。咱们是律师,不是侦探。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梳理出公安和检察机关的办案漏洞,尤其是违反程序上的地方,有的时候在二审中发现程序不合法,往往能直接推翻一审判决。”

“一般来说,证据有三性,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真实性就是证据本身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人事后伪造的;关联性是证据本身必须与案件有所关联,能证明特定事实存在;合法性则是获取证据的途径必须合法,我国在这一点上还做的不够好,办案人员的重心会放在证据本身上,而不在乎获取途径,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不择手段,而在西方很多国家。如果获取证据的途径不符合法律规定,哪怕是关键证据也不能作为定案依据。”路教授微黄的手指在认罪书上敲了敲,“我觉得公安机关获得的证据不够充分,加上这个案子又在当地引起了恐慌,政法委也密切关注,所以这份认罪书很可能不是陈飞飞本人意思的真是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