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磨西面的钟声(4)

作者: 会跑的石头 阅读记录

他提心吊胆地向前摸过去,萦绕在心中的顾虑被眼前的景物打消了,黑暗中出现了一间间屋角飞翘、出檐深远、房脊正中凸起的老房子,高高低低,有宽有窄,样式相近大多是二层格局。每户人家都是就地取材,悬梁挑檐,山墙留空,用青砖填充磊砌,木作梁、板为廊、小青瓦为盖,空而不透,围而不死。刷着白灰的外墙、排列紧凑的木板门,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围墙高出头顶,朴素简约,将院子里的情况遮蔽得非常私密。其中有上档次的富足人家,大门上还搭建着小门楼,雕镂精细,别致考究。至于为数众多的小门小户可就寒酸了,连围墙也没有,出门便是街巷,一定是手头拮据买不起砖石,土黄色的墙壁只能用竹子编出轮廓,再胡乱抹上泥巴来将就凑合了。

“这里应该是镇子的外围,天黑前还和媳妇去老街溜达过呢。”刘三哥认出这些与北方建筑风格迥异的老房子。目前,磨西小镇就两条主要街道,一条老街,一条新路,绕城后汇合成一圈。

“踏踏”脚下响起皮鞋与石头磕碰的声音,用手机往脚下一照,是白天见到过密布石窝窝的青石板路,三哥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没错!是老街的石板路,当时还和媳妇探讨过,这些小圆坑是如何形成的呢。是用脚跟踩的,还是雨水长年侵蚀的?唉,心可真大,还是脱离险境要紧,先不管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记得是从入口往街里走,找到天主教堂,沿小巷拐到新城贡嘎大道,没多远就是旅行社安排的宾馆啦。”

顺着青石板路往街口走,不称心的事接踵而来,手机射出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是一丁点儿的光亮也没有了,高度数近视加上漆黑一片,真好比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呀,三哥伸出双手向前摸索着,眼前的影像是恍恍惚惚实难分辨,担心冷不丁会出现弯路,使自己撞到两侧的墙壁上。就这样忐忑不安地往前蹭着,期盼着遇到行人寻求帮助,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英语课本里的《瞎子摸象》,暗自叫苦不迭“我太难了”。

“这是什么?袋子!摞在这里干什么用?摸起来足有五六袋高。”刘庆东的右腿触碰到一堵矮墙,是用长条袋子码在道路旁边,他好奇地用手去摁,“是防汛的沙袋吗?也不是,里面装的不像是沙子,沙袋也没有这么长啊。应该是草屑树叶什么的,不会是中药材吧?”三哥凑近了提鼻一闻,“是茶叶!”

“批娃儿!你勒走路是在打闷脚嗦?走路不长眼睛,你摁到我的手板心咾。”有人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

太突然啦!刘庆东只剩心惊肉跳了,都没来得及辨别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摁到人家的手板心,那就是手心吧?难道茶叶袋子里有人?是人贩子把偷来的孩子藏在里面吗?不对,是个成年人的动静,一定是逃犯躲藏在其中了。”一股与生俱来的责任感涌上心头,他向前移动半步,又试探着摁向别处。

“龟儿子!你是利边跑过来气老子噻?把手杆儿都给我摁痛喽。”又是一声闷声闷气的责怪,这回可听清楚了,不是在面前的袋子里,而是从脚底下发出来的,地上躺着个人啊!他本能地往后一跳,“狗日的!要出人命咾,你啥个东西嘛?摁到我的肚啷皮哟。”有人扑棱从地上坐了起来,胸以上套在个大背篓里,对方正用手捂着肚子**不已呢。

“是我不小心,老弟,对不起啦。”伤到了人家,就得赔礼道歉,可细节还要解释清楚,以免被人家误会了,“我是用脚踩的,不是故意用手摁的啊。”

“对不住,对不住?把人摁伤咾,说句对不住就行得噻,啥子事嘛?赔钱!两块大洋。”哼哼唧唧的那位鼻音很重,一把抱住三哥的小腿,死活不让他走。

“两块大洋!”刘庆东止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听就是人家在跟自己开玩笑,都说东北笑星多,四川人也很幽默嘛。他还为之庆幸着,多亏不是碰瓷的,要不然非得讹个三头五百的。

“你笑个铲铲,一块大洋也行得,把事情搞糟咾,想梭边边嗦?咋个不赔钱噻,老子摁你娃娃告一哈。”地上坐着的男子却未撒手,不依不饶地坚持着。

刘三哥见人家如此入戏也得配合呀,“老弟,半个大洋哥也没有啊,瞅你那熊腮,你要是想摁,好这一口,那我就把衣服全脱了,让你把我浑身上下摸个够。”

瘦子来了脾气,一下子跳了起来,顺手操起一根木拐杖,虎视眈眈地盯着三哥,“哪个说要用手摸你咾?狗日的你娃娃变态嘛,脑壳乔得很,我可是男娃儿哟。”那人穿着破衣喽搜的大褂子,弯腰驼背骨瘦如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汗臭味,他抬起枯槁的手臂指着街对面,“哟嚯,原来是个骚鸡公,硬是找错对象咾,几哈些到对面院子找猫儿耍嘛。金花,磨西面的头牌梭叶子噻,长得好乖哦。”

上一篇:同偕到老 下一篇:十二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