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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47)

嗯,小知了会吃,在吃的问题上听她的,果然没错。

谢迟边想边默默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唇齿间仿佛还有残留的鸡汤鲜香。

一整个清晨加上午,谢迟平安度过。下午的操练过程中也没什么事。直至操练结束,御前有宫人照例端了月饼过来给大家分,图个吉利,分到他这儿就堆着笑道:“广恩伯,陛下传您去一趟。”

谢迟无语凝噎地止住了要拿月饼的手,跟着旁边闲着的另一个宦官往紫宸殿去。

他进殿时,却见还有几个宗亲也在。有两个他认识,是从前一道给皇长子行过祭礼的亲王府世子,余下五六个他都不认识,但看年纪,心下猜是别的府的世子或者公子。

这情形从前是没有过的,皇帝每次问他功课时,都没有其他人在,连太子也不曾见过。

他于是愈发紧张,仍旧如常地行了大礼,正在看一篇文章的皇帝抬眼看看他:“谢迟啊,起来吧。”

谢迟便站起身,见几位世子都在御案前,他便站在殿门边不动了。但他忍不住地偷眼打量了他们一眼,发觉其中有好几人也正打量他,就又匆匆避开了视线。

他垂眸盯着地面,殿中安静了会儿,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文章:“谢迟,你可读过《中庸》?”

谢迟头皮发麻地回说:“臣读过。”

皇帝:“什么时候读的?”

“……两年前,十五岁的时候。”谢迟道。

皇帝沉了沉,念道:“子曰:‘射有似乎君子’。”

谢迟怔怔,迟疑着接口:“……‘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你们听听!”皇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两分,语气生硬,令他不觉间打了个寒噤。

“你们听听,他也是两载以前读的《中庸》!”皇帝声色冷厉,“朕还告诉你们,他如今连先生都没有,功课扎实全凭自己用心。你们还敢拿时日久了记不住当托词!”

一语落定,一众世子唰然跪了一片,谢迟愣了一刹也旋即跪地,满殿都是“皇伯息怒”“陛下息怒”“臣知罪”云云。

“都回去,好好想想你们在正事上下了几分功夫!《中庸》一人抄上百遍,抄不完除夕不必进宫参宴了!”

——《中庸》全偏其实不过三千余字,但抄上百遍,却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一众亲王府世子心里叫苦却不敢说,只得瑟缩着磕个头告退。谢迟也不敢吭声,同样磕了个头就往回退,刚退了半步却又被叫住:“谢迟留下!”

第37章

谢迟如芒在背,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一众亲王府世子从身边退出去。

他们退出内殿、又退出外殿,直至殿门关合的声音从数丈外响起,谢迟才敢提步往前走。

刚去侧间沏了新茶的傅茂川却在此时刚好折回来,经过谢迟身畔脚下一停,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谢迟愣住,傅茂川睇一睇手里端着的茶,端然在示意他把茶端给皇帝。

谢迟这才注意到侧前几尺远依稀有碎瓷的痕迹,显是皇帝方才怒极,摔了杯子。

于是他自然不想去上这茶,这活儿他又没干过,万一皇帝再发个火儿把这盏也摔了怎么办?他不是往霉头上撞吗?

不过眼看着皇帝就在不远处望着墙正缓息,他也不敢开口跟傅茂川说不干,只得闷闷地把茶接过,死死低着头往前端。

“陛下。”他开口,旋即便感觉到陛下看了过来。好几种能说的话在一刹间同时涌上心头,但下一刹,他敢说出口的又只有那句最平平无奇的,“陛下息怒,您喝口茶。”

皇帝沉然叹息,伸手从他手中将那盖碗接了过去。

接着,他边抿着茶水,边踱向御座,又对他说:“你坐。”

宫人仍是将凳子添在了离御座旁不过两尺的地方,谢迟过去落了座,皇帝默然半晌,无奈叹息:“这些个王府世子啊……”又并没有再说下去。

谢迟低着头静静坐着,心下已经准备着等皇帝问他功课的事,脑海里把半个月来读过的书全转了一遍。过了片刻,却听皇帝道:“知道朕为什么把你压在府里,逼你读书吗?”

谢迟怔然。

皇帝打量着他:“秋狝之前,你去拜访忠王,想让他给你通融一二,有没有这事?”

一句话,问得谢迟后脊发凉。他甚至无暇去琢磨皇帝是如何知道的这事,哑了哑,离席便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臣……”

皇帝轻笑:“你这是,知道此事不对了?”

谢迟僵住。

他其实不知道。只是觉得皇帝既然知道了,又并没有让他同去,那说明这个做法不合皇帝的意。

皇帝凝神睇视着他,见他卡壳,反倒心下一松。

他一头雾水,说明忠王当时所言是对的,他当真只是热血上头没去细想,并非存心谋划。

皇帝又喝了口茶,也没叫他起来,只说:“跟朕说说,你当时是如何想的。”

“……”谢迟虽不敢不答,却也不敢实说,一时紧张得连喉咙都发了紧,哽了两声,没说出一个像样的字。

皇帝想了想:“你说实话。但凡不是想去弑君,朕都恕你无罪。”

这显然带着几分说笑的意味。谢迟略微放松,又滞了滞,张口道:“臣想……臣想结交几位大人,为今后的仕途做些打算。”

皇帝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并不满足于做御前侍卫。”

谢迟微微慌了一下,继而又坦荡下来,他道:“是,臣不满足于做御前侍卫。于私,臣想家中妻儿过得更好一些,于公,臣想为百姓谋福祉。”

想为百姓谋福祉,这没错。可话外之意便是不甘于侍奉天子,这话他倒也敢说,真是个纯善性子。

皇帝心里品着,没有不快,反而想笑。接着一抬手:“起来。”

谢迟站起身,皇帝缓缓道:“‘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这话你既学过,就回去好好想想,秋狝之事你错在哪里。在此之前,你不必进宫当值,朕也不催你读别的书。”

“……是,臣遵旨。”谢迟边应声边悄悄抬眸,没成想恰与皇帝目光碰上,惶恐不已地立刻躲开。

皇帝一哂:“洛安郊外的明德园,赏给你了。那地方秋天的景致不错,你先去住着。想明白那句话的道理,就写折子递进来,朕看完会回给你。”

这句话砸得谢迟懵了,他一时竟不知该先对哪件事做反应!

陛下竟然赏了他个园子?那可是极罕见的赏赐!

但陛下这是把他先赶出去静心了……?

可同时,他算有资格往宫里递折子了?!

谢迟讶然两息才慌忙跪地谢恩,皇帝也没再多说什么:“去吧。”

谢迟出宫回府,进了府门就把要去明德园住的事情交代给了刘双领。

陛下亲自开口要他去,他可不敢再在府里多待,但家人怎么着无所谓。谢迟想了想,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必折腾这一趟,就亲自去回了个话,报喜不报忧地说陛下开金口赏了个园子,他打算即刻去住住,以谢圣恩。

二老自然高兴,嘱咐了他几句话,就放他收拾行李去了。谢迟又到了正院,三言两语跟叶蝉说完了这事,基本也是报喜不报忧的说法,然后跟叶蝉说:“我尽快赶过去为宜,你不用急,慢慢收拾,过几天带着元显元晋一道过去吧。”

“……好。”叶蝉被这喜讯砸得也懵神。

她是没面过圣,也不常出门,可即便这样,她都知道但凡是陛下开口赏下来的东西,就算是一匹布一两茶都足以羡煞旁人,何况这回是一个园子?

她又赶忙回了回神:“你去吧。家里你放心,我料理好就过去。”

随即又问:“让容姨娘去吗?”

谢迟一愣,心下掂量着,觉得一来这大半年来容氏都再没惹事,二来把她独自扔下她可能反倒又要找不痛快,就说:“去吧,反正园子大多比府邸还要大些,住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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