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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39)

——这样喂着方便!

如果是米饭,拌上汤羹就只能用勺吃,夫人从侧旁一喂,万一手一哆嗦或者跟哪儿一碰,就免不了要掉东西下来——掉到太子的文章上可不合适。

但眼下是馒头。刘双领便见夫人撕了两小块下来,蘸了蘸汤汁,又夹了个虾仁进去,喂到了爵爷嘴边。

“……”谢迟怔怔地吃了之后,唰然间面色通红!

然后他就不肯让叶蝉接着喂了,局促地将册子一合,收进抽屉里,拿起一个馒头便自己吃了起来。

可叶蝉喂他并不是有意想激他自己吃,见他这样反倒一时没回过神。待得回神,她舒气嗤笑:“对嘛,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正事啊!饿坏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谢迟也确实饿了。原本只是被难题缠得无心去体味这饿,但吃了两口鲜虾豆腐羹,饿感就被勾勒起来,风卷残云般地吃掉了两个馒头。

叶蝉则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花卷,吃饱后说:“你慢慢读,我先回去睡了。一会儿让小厨房端点宵夜过来,你夜里饿了就吃。”

谢迟仰在椅子上想了想,却说:“……算了。”

还是明天再读吧。他现在脑子太乱,不止是读不懂,而是根本读不下去。

他便与她一道回了正院,盥洗之后,为了放空一下脑子,他反倒早早地就躺上了床。彼时元晋精力正旺,爬来爬去爬到床边看到了爹,小手一伸蹬蹬腿就要上床找他玩。

叶蝉洗完脸正好看见这一幕,正想拦住元晋让他别烦谢迟,谢迟坐起身把元晋抱了上去。

元晋被他架在两手之间,声音很愉快:“椰!”

——他喊爹总喊不准,最近都管谢迟叫“椰”。

谢迟盯着他念叨:“你说……陛下到底什么意思呢?”

元晋:“椰!”

“他今天还问到你哥哥生辰的事了,不过又似乎只是随便问问。”谢迟继续念叨着,叶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天压力好像着实特别大。

她平常从不过问他当差时的事情,今天在书房听完经过,见也是和当差有关——而且竟然是和陛下有关,便又不再问了。可眼下看他负担这么重,她思来想去,又觉得再问问为好,主要是她没能理解他为什么紧张成这样?

于是两个人一起躺上床后,叶蝉就主动聊起了这事,她问谢迟:“不就是让你看个文章写个见解?你怎么这么……不对劲?”

她想就算看不懂也没关系吧?他一个侍卫,又不是六部官员,能不能看得懂文章,都不耽误他护驾啊?

谢迟一声重叹:“我主要是……不知道陛下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突然让我看一篇太子写的文章,还得品评,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蝉懵了懵,说:“我觉得当然是好事啊?”

谢迟看向她,她道:“不管怎么样,都是陛下知道你了。而且……而且多半是你有什么地方让陛下觉得你有才能,所以才让你看文章。”

不然他怎么不找别人看?不管是宗亲、朝臣还是御前侍卫,都有那么多,再不成还有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可以和他论学问,怎么就独独让你看呢?

谢迟听罢没说话,良久之后,又叹了口气。

其实叶蝉说的这些有道理。不仅是有道理,而且他自己也都想过一遍了。可是,他作为正亲历这件事的人,心里就是怵得慌。那毕竟是九五之尊啊,手握生杀大权,常言还总说“伴君如伴虎”,在不清楚君心到底什么意思的情况下,想要把显然有些反常的事不当回事,谈何容易?

他没把这些心思说出来,但叶蝉在被子里握了握他的手,翻了个身趴到他胸口上,就又径自劝了下去:“你说,这会是很大的事吗?我觉得不会。”她顿了顿,“你的差事,和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陛下还能因为你看不懂他递过来的文章就治你的罪不成?充其量……充其量也就是不让你当这个御前侍卫了,那也不要紧啊,你才十七岁嘛,总还有别的机会的。”

她的声音轻软好听,说起道理的时候又总是抑扬顿挫的,莫名的让人舒心。

不过对谢迟而言,还是那话——道理他都明白,但自己正亲历着、正面对着九五之尊,想平复忐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不禁苦笑,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她刚洗干净的头发软软滑滑的,嗅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接着他说:“你说得对。”

叶蝉心里有点小得意,在他胸口处拱了拱,最后索性整个人都摞到了他身上。

她双手一叠,下巴搁在手背上,认真道:“别担心啦,三天时间,你且慢慢读着。读不懂就直说读不懂,也不丢人!”

虽然在她的印象里,他但凡有空就总在读书吧。可天下文章那么多,他毕竟才十七岁,有读不懂的东西实在太正常了。

这个道理她懂,她不信一国之君会不懂!

“嗯……”谢迟轻轻地应着,心跳微乱地发觉,自己身上,不太对劲……

娇柔的少女在他身上趴着,带着些许清香,还时不时地蹭蹭。

……他想忍住,可某些反应哪是由他说了算的?

叶蝉便见谢迟忽而深吸了口气,猛然将她撂回了床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翻下床,踩上鞋子就往西屋跑。

“哎?!”她吓一跳,“你怎么啦?!”

谢迟踉踉跄跄,头也不回一下地嚎道:“你早点歇着!今晚我在西屋睡!!!”

“?”叶蝉懵懵的,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哦。

他已经是第二回好端端的突然把她扔下了!可是又和上回一样,完全寻不到生气的气息。

他怎么回事啊?

叶蝉自然很想追根问题,但接着又想起,上次他有这种奇怪之举的第二天早上,和她说话时的神色里总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尴尬,看上去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让她想追问前晚的事又不好问。

如果明天也是那样,那她就还是不问了。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心事,如果她又不想说的话被他反复追问,她也会不高兴的。

就这样,谢迟开始了极为痛苦的三天。这三天里他一直闷在书房之中,几乎日日茶饭不思,如果不是叶蝉变着法地让厨房给他做吃起来迅速又方便的各种点心,他估计能饿死自己。

好在,陛下给他的那本文章,他还真读出了点眉目。

这“眉目”是他强行理出来的,他原本不是一句都看不懂吗?就草草通读了一遍,隐约可知是关于农业水利方面的文章。

然后怎么办?找与之相关的书来看呗!

府里的藏书不少,除了谢迟平日用的书房外,还有个书库,里面都是他还没读过的书。谢迟在里面闷了大半日,还真找到几本,然后就开始挑灯夜读。

陛下只给了他三天,他这么临时抱佛脚的读书,只好“不求甚解”了。不过就这么粗略地读下来,还真起了些作用,至少大致明白了太子的那篇文章都写了些什么。

——此前看不懂,是因为这方面有太多平日见不着的词。读几本书先明白了这些词的含义,文章便也显得容易了些。

他竭尽全力将书多读了几页,以求更好的理解文章深意。至于皇帝要他写的间接,他直至第四日的子时才动笔。

其实还是写得非常艰难。

这就没办法了,他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刚学会的东西要融会贯通哪有那么容易?他斟字酌句地废了好几份稿子,最后可算写成了一篇千百来字的文章,自己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感觉,嗯……

真不怎么地。

再看看天色,差不多也该进宫去了。谢迟便叫了刘双领进来,吩咐更衣盥洗备早膳。

刘双领盯着他滞了好半晌:“爵、爵爷……”

谢迟迷迷糊糊地锁眉:“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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